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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我們就這樣把他帶走,他也不會說什麼,也會很感謝我們。」

    穆瑜用斗篷蓋住時潤聲:「但他還是會覺得,自己沒有資格高興。」

    穆瑜說:「他會覺得自己是逃走了。」

    在這樣無法掙脫的自罪里,一棵小樹會溫柔地道謝、誠摯地長葉開花,看起來完全擺脫過往,當初那些傷口再看不出半點端倪。

    但那些傷並沒真正得到解決,依然蟄伏在深處,甚至會時時發作。

    一個人最難擺脫的,就是童年時被植下的念頭。

    許多念頭,連自己都未必能夠察覺,卻潛移默化,早已融進此後的一生。

    「他沒有逃走!」系統忍不住生氣,「他本來就有資格高興,有資格放鬆,有資格玩。」

    穆瑜點了點頭:「我們得教會他這件事。」

    系統問宿主:「會不會很難教?」

    「會有一點。」穆瑜說,「但我想試試。」

    穆瑜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允許自己停下來休息,又用了更長的時間,允許自己不愧疚地輕鬆和高興。

    假如有別的方法,他不希望時潤聲走這條路。

    那是條他走過的路。不太好,有些難走。

    所以穆瑜是想,試著換另外一種方法,把時潤聲帶出去。

    系統變成一大卷繃帶,纏在宿主的手掌上,包紮好那一處傷口,噴了點商城新出品的強效小樹專用生長素。

    穆瑜笑了笑,給系統繃帶打了個蝴蝶結:「我不是樹,效果大概一般。」

    他買來是給時潤聲用的。

    小緘默者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以後也不會再受那種程度的傷——他們約好了一天只綁架一個小時,可沒說剩下的時間裡,傀儡師不能跟在附近。

    沒人能再把小緘默者當成免費的血包,緘默者本來也不該被「使用」。

    穆瑜當初留下過手記,但現在看來,這個言語初獲力量的世界,很顯然沒有正確弄懂該怎麼使用這份力量。

    系統才反應過來:「那份緘默者留下的手記,其實是宿主留下的嗎?宿主以前來過這個世界!」

    「是啊。」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點頭,「我可是參加了七百二十九場最終考核的人。」

    最終考核一共有九十九個世界。

    就算是抓七百二十九粒米撒下去,放雞去追,再一把火把九十九個世界燒掉,也差不多能保證每個世界都有一隻烤雞了。

    系統:「……」

    系統緊張地纏住了冷靜的宿主,一口氣買了七百二十九隻烤雞囤起來:「宿主,我們,我們不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只是來替班的。」

    穆瑜也只是體驗一下叛逆的感覺,使用了一些稍許誇張的修辭,並沒有真做出這種離譜的計劃:「放心。」

    就算世界偏差得再離譜,也總有修正的方法。

    「言語」是種相當容易失控的力量,因為沒有代價,因為「把一句話說出口」這種事,實在太過輕鬆。

    沒有代價約束的力量,一旦在群體中失控,就甚於決堤。

    要解決倒也不難。

    穆瑜已經有了想法,他會把杜槲放回去,其實就已經在著手準備這件事。

    「宿主打算怎麼做?」系統有點激動,抄起超小號麻袋,「我們要不要去給他塞一顆『吃了就變啞巴』藥丸!」

    穆瑜問:「還有這種藥嗎?」

    系統立刻舉起廣告:「就是生效時間有點短,只能持續三個小時。」

    但他們可以每三個小時就把杜槲打暈一次,強行塞一顆藥。

    系統也已經準備好小鬧鐘、大木頭棒跟大鐵錘了。

    「是個很出色的計劃。」穆瑜給它點讚,「唯一的紕漏,是執行起來稍微有些麻煩。」

    系統也覺得有點麻煩,嘆了口氣,繃帶的蝴蝶結怏怏耷拉下來。

    「沒關係,可以作為一個備選方案。」穆瑜抱起時潤聲,他需要在天亮前,把小緘默者暫時送回那個世界,「我們會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

    植入在意識深處的暗示,並沒有那麼容易拔除,要想不留後患,就必須一點一點來。

    快刀斬亂麻固然有效,但「假愈」的傷口,再想要醫治就麻煩的多了。

    「鬧鐘就很有用。」穆瑜說,「我們現在就可以把時間定好。」

    系統高興起來:「我們要去綁架小孩!」

    穆瑜笑了笑:「是啊。」

    等明天,他們要準時去綁架小緘默者,帶時潤聲去找不難過的方法,再看看這個世界。

    倘若有必要,他會剝奪這個世界的「聲音」。

    /

    杜槲坐在樹下,眼底滿是血絲。

    他轟走了隊伍里的所有人,連自己跑回來的時潤聲也顧不上管,不停試驗著那些原本張口就來、得心應手的「言語」。

    他的言語開始失效了。

    ——這是當天夜裡,杜槲渾身涔涔冷汗地驚醒後,陡然發現的。

    那座小院憑空消失後,整支隊伍都陷入了錯愕和震驚,有人懷疑是那個傀儡師用了什麼手段,也有人懷疑眼前的一切本就是幻象。

    他們面前沒有小院,沒有能映出月亮的湖水,沒有小木屋,只有一棵看起來很平常的榆樹。

    幾乎將杜槲生生碾碎的劇痛,也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只不過是他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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