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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時潤聲睜大眼睛,看著纏上手腕腳腕的銀線——剛才還漂亮華麗到叫人著迷的銀白色細線,這時候忽然簡潔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將他輕鬆束縛住。
小緘默者的手腕被輕輕拽了下。
時潤聲怔怔站在原地。
在他的腦海里,驀地跳出那天的畫面——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揪出了自己的身體。
他漂浮著,看著自己被操控著拎起來,垂著頭和雙手雙腳,像個小木偶人。
……在這個當口,時潤聲竟然不合時宜地晃了下神。
他像是生出了某些錯覺。
仿佛這種事不止發生過一次,這種畫面也絕非一天。
有視線落在他身上,像是打量某種貨物、裝備亦或是消耗品,有人拉起他的手臂檢查,敲他的肩膀和脊柱,測試骨頭有多硬。
在拆去心防時受人操縱,記憶自然就能被隨意增添刪改——但現在的小緘默者是完全清醒的,這種熟悉感就不由分說驀地洶湧,幾乎將他吞沒。
……
把時潤聲扯回神的,是小院門外發出的巨響聲。
纏在他手腕和腳腕上的銀線消失了,那位來自異鄉的傀儡師站在院外,正低頭不緊不慢地戴上手套。
等到看清站在小院對面的人,時潤聲才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連忙向外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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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槲正死死盯著穆瑜,臉色陰沉得要命。
他像是瘋了一樣,不停以最高級的戰鬥「言語」指引搭檔的A級哨兵,向穆瑜發動攻擊,簡直像是打算把這個傀儡師活生生碎屍萬段。
「你也記得,對吧?不然你不會這麼早就下手。」
杜槲看見從小院裡跑出來的時潤聲,冷笑了一聲,語氣嘲諷:「可惜,你還是慢了一步——你現在還有傀儡可用嗎?」
穆瑜平靜地看著他。
「宿主!」系統說,「他好像還記得上輩子的事。可能是因為他在臨死前用了加深記憶的言語,或者是因為他的精神力逸散時,碰巧摹寫下了當時的場景。」
穆瑜和系統討論:「也可能是上個結局太便宜他了。」
「……」系統完全身不由己地被說服了:「對!!」
杜槲這種人,是不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
就像他的名字——這個世界以為槲在冬天依然常綠不凋,是種生命力頑強、抵擋得住風雪的植物,所以才會用在名字里,作為「言語」的力量之一。
可事實上,槲寄生的根扎在寄生樹的樹皮里,靠的是寄生樹的養料抽枝長葉。即使是在冬天,寄生樹葉片凋落如同枯枝,槲寄生也依然能榨取營養水分,經冬常綠。
原本的世界線里,傀儡師只是一把匕首痛痛快快地送他了斷,直到斷氣,杜槲也只是惱恨自己運氣不好,叫人鑽了空子。
A級哨兵的攻擊被銀線輕鬆擋住,杜槲的臉色更沉得滴水,幾乎被滿腔恨意生生扭曲,一句接一句用出更具有殺傷性和破壞力的言語。
「把時潤聲帶回來!」杜槲厲聲吩咐手下的嚮導,「絕不能叫他把人帶走!」
有了上輩子的教訓,杜槲原本也沒打算再不管不顧地把時潤聲往死利用——在他看來,是因為那種用法竭澤而漁,徹底把時潤聲用廢了,這才會吃苦頭。
這次他會好好對時潤聲,既然時潤聲到死都想回家、都還想叫他哥哥,那就滿足這個小啞巴也沒什麼。
在杜槲的印象里,時潤聲簡直太容易滿足了。
只要在那個小緘默者傷痕累累追上來的時候,扶一把、給他喝碗熱湯,就能哄得他忘了疼,一步不落地繼續跟在隊伍的尾巴上。
要是能讓隊伍停下來,等一等他,時潤聲能高興得話都說不清楚。
杜槲已經想過了,他打算以後都叫人盯著時潤聲,不把人隨隨便便丟下就走——只要能保證了時潤聲的安全,剩下的就都好說。
一瞬走神,聽見驚呼聲,杜槲才發覺自己使用了過強的攻擊系言語。
他滿腦子都是怎麼把時潤聲弄回去,怎麼更好地讓時潤聲發揮價值,這樣的想法干擾了「言語」的力量,讓哨兵的攻擊也走偏,直奔向了角落裡的時潤聲。
杜槲臉色驟變,瘋狂迅速試圖中止攻擊,卻已經來不及。
「想要收回前言嗎?」有聲音問,「你有一次機會。」
杜槲幾乎是下意識地答了「想」,隨即心頭就陡沉:「不,不想!我說錯了,我——」
一股強悍到叫他戰慄的、幾乎能將他碾碎的磅礴壓力驟然降臨,此前落空的所有攻擊,都在這個仿佛靜止的空間裡,涓滴不落地返還給他。
這就是更高一級「言語」的力量。
說出的話是不能收回的,就像潑出去的水。
假如答應了要收回,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話吞回去。
杜槲目眥欲裂,他的身體仿佛被寸寸碾碎又重接,那種疼他這輩子都沒受過,像是被活生生抽了筋。
……
時潤聲撐著他的領域,緊緊護著大狼狗,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攻擊吞沒,等了半晌卻都沒見動靜,茫然地睜開眼睛抬頭。
杜槲定定地站在原地,睜大眼睛臉色煞白,像是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東西,一動不動。
沒有新的言語支配,A級哨兵無法在共振中擅自行動,急著喊時潤聲:「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