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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系統問:「您第一次出現裂痕,是在什麼時候?」

    穆瑜正在研究怎麼能不留疤,揮散剛畫好的方框,想了一會兒:「很難判斷。」

    如果不是成為穿書局的員工,要看見裂痕,就得去類似槐中世界的生死中轉站——那就得先跨過生死之間才行。

    穆瑜第一次有這種體驗,都已經是十二歲那年的事了。

    系統:「……」

    穆瑜在意識里向系統賠禮:「騙人的,沒有那麼早。」

    系統:「???」

    穆瑜笑了笑。

    沒那麼早,第一次窺探生死之間的世界,他已經快十三歲了。

    重度燒傷的後遺症,是會把一個原本驕傲的野心家折磨得性情大變、暴躁異常,甚至窮凶極惡的。

    林飛捷大概是給自己編織了個彌天大謊,只要連他自己都相信了這個謊言,堅信是穆寒春導致的車禍,就能把怨恨肆無忌憚地施加在穆寒春的兒子身上。

    「他沒對我做什麼。」穆瑜安慰已經打算去買機關槍的系統,林飛捷已經死了,這種靈魂可進不了槐中世界的大門,「我們那個世界是法治世界。」

    穆瑜所在的原世界畢竟還是法治世界,就算再喪心病狂、再窮凶極惡,林飛捷這種公眾人物,也不可能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什麼毒手。

    直到這次去槐中世界之前,穆瑜其實也只是以為,可能是青春期的影響,自己在十幾歲的時候總是容易做噩夢。

    噩夢裡,少年的穆瑜會被關進一片逃不出的火場。

    有人影站在火場外看,並不理會他的求救,直到最後一點火星燃盡。

    ……現在看來,那應當是意識投影的虛擬空間,有人用這種方式以私刑泄憤,又在醒來後裝得道貌岸然。

    系統還是想買機關槍:「就沒有折磨這種人的槐中世界嗎!?」

    穆瑜搖了搖頭:「槐樹生性溫和,那得是苦楝。」

    系統錯愕:「真的有嗎?」

    「有,罪者入楝。」穆瑜說,「我差一點誤入過,幫楝樹守門的是榕樹。」

    正是因為見過榕樹守門,被邀請去槐中世界想辦法的、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苗圃專家,才想到了用國槐守門的辦法。

    還在十幾歲的時候,穆瑜做過很多次這種夢。

    少年時的穆瑜尚且還會嘗試自救,只是反倒陰差陽錯,因為在「火場」的濃煙里閉氣太久,一度出過危險。

    搶救時,穆瑜曾經誤入過一片生死之間的世界,看到自己身上的裂痕,又被負責守門的榕樹推出去。

    榕樹很嚴格,告訴少年穆瑜,只有罪者才入苦楝,走錯了路的意識不能進。

    「不要緊,我能記住的其實很少。」

    穆瑜說:「這種夢多半是不會讓人記住的,醒來以後,就會忘得差不多。」

    留下的只是一些影子——被清理得再乾淨的噩夢,也總會留下一點影子。

    如果不是這次被邀請去槐中世界,穆瑜還一直把這當做是場夢:「這麼看來,我在青春期去嘗試極限運動,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那不是在求死,是少年時候的穆瑜,本能地想要求生。

    極限越野、極限攀岩、極限滑雪、極限速降……十幾歲的時候,穆瑜想要找的,並不是這些運動能帶來的刺激、興奮和成就感,也並不是腎上腺素帶來的快樂。

    他是想把噩夢裡的那場火甩在身後,想爬出去、想跳出去、想飛出去。

    這種夢沒什麼人能記牢,穆瑜有印象的部分也不多,但特意去想的話,也能隱約回憶起困在火中的恐懼和窒息。

    所以穆瑜也很清楚,為什麼他們的小槐樹總是想把自行車騎得飛快。

    即使那是已經被覆蓋掉的、不會再發生的未來,也總會在一兩個晚上,因為時間的交疊悄然閃回。

    這種閃回,遠要比一場夢來得真實太多。

    所以得及時用新的夢境來覆蓋掉。

    只要有新的夢,能把自行車蹬得飛快,噩夢也好閃回也好,都會被徹底甩在身後。

    系統又緊張又期待:「是宿主親自教嗎!」

    穆瑜:「也可以。」

    大機械導師還把這個設定記得挺牢:「畢竟我永遠不滿十九歲嘛。」

    系統:「……」

    「讓楓燃教。」穆瑜笑出來,好好向它賠禮,「不開玩笑了。」

    他給系統講秘密:「對了,那個世界的穆瑾初,見到爸爸媽媽了。」

    系統:「!!!」

    系統:「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穆瑜跟它擊掌:「大槐樹偷偷告訴我的。」

    不是每個世界都和槐中世界相連,所以未必每個世界的逝者,都能有實現心愿的機會。

    但就像一個有執照的資深專業種樹人,可以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把原本不存在於S32-33世界的國槐品種移栽過去一樣。

    想要感謝種樹人先生的大槐樹,也可以趁沒人注意,從其他世界偷渡那麼兩三個意識過去。

    系統忍不住跟著高興:「穆瑾初的爸爸媽媽還在嗎?他們的意識也沒有消散嗎?」

    穆瑜點了點頭:「心有牽掛的意識,是沒那麼容易消散的。」

    只要故事一直講。

    一個好孩子沒有被一場火吞噬,一棵小槐樹重新精精神神支棱起葉子,只要看見風裡搖曳的翠嫩枝條,就能把那些記憶覆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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