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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他在看見眼前的情形後怔住。

    映入小信使眼帘的,是充斥著視野的、鮮艷飄揚的紅布條。

    綁在他手腕上豎大拇指的紅布條。

    把乾淨的、攙著陽光的水細心地往他嘴裡一點一點餵的紅布條。

    跟風裡落下來的雨一起玩的紅布條。

    扛著自己從土裡蹦出來的小槐樹,扎著馬步晃了三晃,正偷偷摸摸要跑回家的紅布條。

    「我……我做夢了。」路南柯小聲叫好兄弟,「快,幫我揉一下眼睛,使點勁。」

    紅桃K這會兒已經飛快適應,正用撲克牌魔術騙幾個小紅布條打蝴蝶結,有求必應:「來了!等著。」

    紅桃K扔下撲克牌,幫那幾個小紅布條把蝴蝶結解開,當場相當周到地給好兄弟來了一套眼保健操。

    路南柯輪刮完眼眶,重新睜開眼睛。

    紅布條還在。

    小槐樹不在了。

    小槐樹被偷著扛回家了。

    因為路南柯說小槐樹要回家,所以非常聽話的小槐樹自覺從土裡跳出來,揮動著枝條被當場拐跑。

    根據遠方的小槐樹發來的消息,它正綁著超級漂亮的紅繩,在一個巨好看的超大號花盆裡,樂不思蜀地舒舒服服泡營養液澡。

    一起在家裡的,還有戴著漂亮的金栗色小捲毛假髮、已經扎進土裡的根,小槐樹和根排排坐,乖乖等著苗圃專家先生來幫忙重新嫁接。

    ……他的自行車說不定也成精了,非常有主見地一路飛飆,不然騎著自行車的大肥羊先生,怎麼會來得這麼快,快到現在就能被他一把抱住。

    路南柯發現自己的手也很有主見,正緊緊抱著大肥羊先生的手臂。

    其實所有信使都知道——所有意識都知道,世界上有個最舒服和安全的地方,什麼大黑球也抓不走,什麼黑氣也侵蝕不了。

    只是可能還沒來,可能還要等,可能非常難找,要走很遠的路,依然找不到。

    一小團小信使,蜷在大肥羊先生的身邊,身上的每一處傷都在悸慄,被柔軟的布條輕柔撫拭。

    紅桃K變了幾個魔術,完全被捧場的小紅布條們捧得得意忘形,正猖狂地叉著腰得意大笑,暫時沒有時間朝哭鼻子的好兄弟做鬼臉吐舌頭。

    ……

    路南柯的眼淚大顆大顆滾下來。

    這次是他自己要哭的。

    又嬌氣又難養的小槐樹,當然要哭鼻子,他這叫敬業,他肯定是世界上最敬業的小騙子。

    最敬業的小騙子噼里啪啦地掉眼淚,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怎麼就有了這麼多紅布條,他不知道自己值得什麼人牽掛,但他高興得要哭了。

    「是我把大黑球趕跑的。」小騙子哭著說實話,「是我,我就是那個又沉著冷靜、又英勇無畏的大信使,我向您問好。」

    英勇無畏的大信使哭著比劃:「我特別厲害,我就,這樣,然後這樣,然後一拳!就把那個大黑球趕跑了。」

    「我其實嚇得夠嗆,但我腿一點都沒軟,也沒跑。」大信使抽抽噎噎,還堅持要挺胸握手致意,「我可害怕變成小黑球以後回不了家了,我可害怕回不了家了。」

    穆瑜鄭重地向他回致以問好:「怎麼會有這麼勇敢和堅定的小槐樹?我是他的終極粉絲。」

    身為終極粉絲的大肥羊先生,想和勇敢堅定的小槐樹好好抱一抱。

    還想把大信使抱回家。

    「當然可以。」大信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被抱回家,「是這種抱嗎?」

    他努力張開手臂,比劃那種滿滿當當的擁抱。

    穆瑜點了點頭,擁住正發著抖的、眼淚掉個不停的漂亮小少年:「是的,我說的就是這種。」

    是完全不用顧慮的擁抱。

    可以肆無忌憚地、痛痛快快地哭,可以藏進去躲起來,變得最嬌氣最難養的小槐樹那種。

    那小槐樹當然瘋狂掉眼淚:「是您,是您要抱的哦,是您要我痛痛快快地哭的。」

    如果他不大聲哭的話,大肥羊先生就要掉自信心。

    他只好配合著哭成一個小水球了。

    穆瑜幫他作證:「是我,我真是個要求很多的大人。」

    要求很多的大人,被一棵傷痕累累的小槐樹撞進懷裡,細瘦的手臂榨出力氣,發著抖拼命抱住他,給自己家的大人指身上的傷。

    「好疼,特別特別疼。」超級嬌氣的小槐樹大聲哭著告狀,「疼得我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每天都要哄自己好多遍,不然就不想再醒。」

    要不是還要送信,小槐樹可能早在上個冬天、上上個冬天就醒不過來了。

    可負責的小信使總是睡不踏實,還是在春風裡顫巍巍掀掉積雪,對著暖和起來的太陽,卯足力氣憋出幾片葉子。

    「長葉子好累,發芽好累,我累到頭都暈,眼睛也快花啦,您看我的手都在抖。」

    特別難養的小槐樹哭得發抖,眼淚把紅布條都浸得濕透,一擰就是一捧水:「可累了,累到走不動,還不敢停。」

    小槐樹大哭:「我怕我一停下,坐在哪就睡著了,坐著睡不好看,我要閉著眼睛,穿漂亮衣服,躺成那種睡美樹……」

    大肥羊先生把他藏進懷裡,用厚實暖和的外套裹住。

    路南柯哭得喘不上氣,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告了多少狀,只記得後背的溫柔拍撫一直都沒停過,一直有暖和的力道抱著他,慢慢地輕輕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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