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只用了一個晚上,紅毛小公雞就徹底沉迷在了小狐獴們崇拜的注視里。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大家都急著給高益民換培育艙,生怕高益民發揮不好,攢不夠積分。

    結果這傻子頂著百分之二十九點九的意識損傷度,愣乎乎地往賽場上一站。

    就因為太相信余老師,信了余老師說的他天生大心臟、比賽會比訓練穩,居然就真穩住了。

    七號那天,他們一整個組的人都翹了俱樂部的宣傳活動,跟著余老師還有小閻王去看比賽。

    看見那個所有人一塊兒絞盡腦汁磨出來的完美3A,他們興奮得跟自己跳出來的一樣。又生怕客場比賽裁判員壓高益民的分,玩命鼓掌玩命叫好,嗓子都喊啞了一大半。

    紅毛小公雞說起這件事就興奮,抓著記者滔滔不絕地講了半天,順手就把那些稿子扔在了一邊。

    記者聽得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那一個星期前,你們隊裡吵了一架……」

    「就那個3A啊!」紅毛小公雞抬手就比劃,「我說這麼這麼這麼轉,他們有人非說那麼那麼那麼轉,還有人說先這麼轉再那麼轉……」

    「……好的,謝謝。」記者立刻換問題,「十天前的焦慮數據呢?那天你們所有人都很恐慌和焦慮。」

    記者已經做好了準備,要是對方說「因為所有人都對即將比賽的高益民感同身受」,就立刻結束這次採訪。

    「啊。」紅毛小公雞琢磨了一會兒,「那應該是因為小閻……咳,因為我大哥。」

    一群十來歲的少年隊員,向一個五歲小屁孩低頭認哥,主要也是因為實在跳不動了。

    一個在他們身後冷酷蛙跳的冷酷雪團,是真的會帶來強烈的心理壓力。

    ——比小不點跳得矮,那也太虛了。

    小不點還能跳得動,你就跳不動了,那也證明你非常不行。

    小不點朝你跳過來,你又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糖紙,問你某個字怎麼念、並用「不教就刀了你」的氣勢盯著你、讓你聽他念一百遍。

    另一種可能是拿出一塊糖,手起刀落切下一片,維持你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友誼。

    總之……那天的訓練結束,隊員們就都腿軟地倒在地上,成了流淚蛙蛙頭。

    紅毛小公雞嫌記者囉嗦,直接把本夾拿過來,自己又翻了一頁:「半個月前的疲憊——對,余老師當時帶我們去雪谷找編舞靈感,給我們做的加餐。」

    在「溫室」里用不著遵守運動員不能外食的規定,可以敞開肚皮隨便吃,這也是紅毛小公雞不捨得出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紅毛小公雞神秘兮兮地問記者:「你知道余老師做的飯有多好吃嗎?」

    記者茫然搖頭。

    紅毛小公雞立刻拿出一個可以記錄色、香、味、聲音的記錄儀,按下場景重現,滿滿一桌子菜立刻原封不動地帶著香氣殺向直播間外。

    大塊的紅燒肉燉得酥糯紅亮,一戳晃三晃,炸過的虎皮鵪鶉蛋吸飽了紅燒肉的肉湯,咬一口甚至爆汁。鍋包肉金黃酸甜外酥里嫩,塞滿一嘴面衣嚼著喀嚓帶響,燉小雞的蘑菇香到讓人想把舌頭吞下去,雞肉一抿就脫骨,湯里燉得粉條都好吃得上天。

    邊上還有好幾罐在雪裡埋了半天的黃桃罐頭,冰冰涼涼,黃桃咬一口甜進喉嚨再愜意到胃。

    沒吃早飯就來上班的記者:「……」

    紅毛小公雞理直氣壯:「吃撐了以後,肯定得疲憊吧?」

    記者:「……」沒吃撐也很疲憊了謝謝!

    紅毛小公雞很滿意,把本夾合上,拍回記者懷裡:「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麼煩躁嗎?」

    記者下意識問:「為什麼?」

    紅毛小公雞站起來。

    他今年十五歲,但竄個子早,已經不比成年人矮了,家裡在合計著給他打抑制生長的激素。

    他叫項光遠,家裡三代人都練花滑,父母是雙人滑的頂尖選手。他是伯格黑德花滑專項男單少年組的大師兄,斬獲金牌無數,最拿手的短節目是《黑天鵝》。

    在燕教練手下的那十年,繁花錦簇前途光明,統計意識損傷程度的時候,他這個大師兄是最輕的一個。

    因為除了他,那些師弟過的日子都伴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噩夢——輸了的噩夢,被淘汰的噩夢,被開除的噩夢,被劈頭蓋臉訓斥得恨不得鑽進冰縫裡的噩夢。

    每天訓練完閉上眼睛,都祈禱著不想再醒過來的噩夢。

    紅毛小公雞雙手撐著採訪桌,微微彎腰,笑嘻嘻的眼睛裡慢慢滲出點狠色:「你們想幹嘛?」

    記者全無防備,驀地愣住。

    「就盯上余老師了,是不是?」少年的語氣吊兒郎當,嗓音卻比黃桃罐頭更冷,「就不准我們高興,不准我們有喜歡的老師,就要逼我們,是嗎?」

    「就要讓我們全都過回以前那種日子——你們以前關心過誰能熬得住誰不能嗎?熬不住就去死,這不是很簡單嗎,你們不是一直都這麼做嗎?」

    「有家長想讓俱樂部辭退余老師?不辭退就讓我師弟退隊?誰啊?」

    他懶洋洋問:「問過我師弟意見了嗎?知道我們罷賽是什麼後果嗎?他們當爹媽的也不想掉評級吧?」

    穆瑜在不遠處接受質詢,少年組的隊長把隊服外套往腰上一系,單手一撐翻過桌子,大步走過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