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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本末倒置。」穆瑜接住自己身上蹦的小雪團,「只憑一個燕溪,是毀不掉這麼多人的。」
余牧對俱樂部的流程管理一竅不通,所以能編出「燕隼偷改訓練方案、導致多個天才少年隊員出現嚴重意識損傷」的故事。
事實上,這件事不止燕隼做不到,燕溪也不可能做到
燕溪未必沒這麼想過——他心思扭曲、抗壓能力極差,見到這些原本被他壓得抬不起頭的隊員,一個接一個超越他,不可能不恨得晝夜難眠。
可對於冰場來說,從燕溪選擇了放棄、把冰刀重重摔在冰面上的那天起,他就成了外人。
伯格黑德的最後一任經理人,曾經抱病制定過嚴謹的訓練章程。沒有任何一個外人,能越過伯格黑德聘用的職業教練,毀掉這麼多無辜的天才。
穆瑜說:「除非。」
系統抱著那塊伯格黑德經理人的印章,看著在冰上苦練的少年隊員,沒說話。
它已經能理解宿主要說的意思。
——除非,這個職業教練本身就有問題。
除非對這個教練來說,隊員的前途、隊員的發展,隊員的身體和心理健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拿金牌,是出成績。
金牌是教練的金牌,成績是教練的成績。
至於誰來拿、拿了以後又會怎麼樣,都無所謂。
只想踩著台階往上走的人,是不會在意台階是石頭是木頭,又會在什麼時候壞掉的。
高益民在又一次落冰時沒能踩穩,腳踝一拐,砰一聲摔在地上。
他看見兩道人影過來,想起自己還有配合錄製的工作,連忙要起身,踝側卻被微涼觸感點住。
半舊的金屬手杖抵在鞋幫上,力道不重,將他因為摔倒有些扭曲的右腳腕推回自然態。
高益民皺起眉,迅速撐著冰面一骨碌爬起來,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限位鉤開了。」對方提醒,「多繞兩次鞋帶,綁起來不容易松。」
那人領著小豆丁,穿著款式簡潔的休閒外套,瘦削清癯,單手撐著支金屬手杖,說話的樣子平淡溫和。
高益民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冰鞋的鞋帶果然不知什麼時候散了,鞋舌頭也有一點歪,怪不得剛才跳的時候忽然吃不住力。
來人身後跟著攝像機,大概是要繼續錄製,卻也並不催促,只是看著少年隊員滑到角落,低頭飛快綁鞋帶。
等高益民把冰鞋的問題處理好,才又聽見他問:「燕教練說了什麼?」
高益民下意識張口,又立刻把話咽回去。
他低著頭,把鞋帶繞了一圈綁牢,沉默起身。
……燕教練說,錄製綜藝的時候會來一個叫「余牧」的編劇,要給燕隼當老師。
這個余編劇,會想法討好他們這些少年隊員,在鏡頭前對他們處處關心。
余牧會裝得溫柔周全,讓他們去休息、替他們出頭,說他們的訓練強度太大。
但其實對方不過是個三流編劇,根本什麼都不懂,只是為了在綜藝里刷臉裝好人提升名望。如果真聽了余牧的話,一定會打亂他們的訓練進度。
這段話對外保密,沒人敢說出去。對內組裡的所有人都聽了,也都聽得懂——誰被分來帶餘牧這一組誰倒霉。
這套手段對付外面的人或許有效,對他們這些沒日沒夜訓練、稍鬆口氣就會被刷下去的花滑隊員,除了荒唐只剩嘲諷。
——你休息的時候,別人難道不休息?訓練不上強度,難道要看著別人練出高難度動作,一路碾壓你去比賽?
會有那種念頭的人,根本不會被帶到這個俱樂部,即使因為天賦僥倖進來,也會在前幾輪篩選中就被淘汰出局。
高益民的家境在花滑隊裡最差,早就猜到這個差事多半要到自己頭上。高益民沒什麼不滿的心思,畢竟對他來說,能進俱樂部就已經夠像做白日夢,用高媽的話說,「肯定是哪個祖墳冒了撮青煙」。
高益民也這麼想,他就想本本分分訓練、本本分分比賽,拿個名次,讓家人過點比現在好的日子,再供妹妹去學早就想學的芭蕾。
至於在余牧這耽擱的時間,加練補回來就行了。反正他跟燕溪滑,也一樣要加練。
他沒有回答之前的問題,那個「余編劇」看起來也並沒有要追問的意思,只是靠在場邊,看其他少年隊員的訓練。
高益民算了算自己的跳躍次數,記了個數,踩著冰刀滑過來。
在余牧身邊的那個小豆丁,自己跟自己玩得白霧繚繞,蹦得又高又飄,落地還都穩到不行。
也不知這個余編劇是怎麼做到的,小豆丁一旦蹦偏了,不等摔倒,就有隻手穩穩噹噹的半道攔住,把人攏回原位。
「你剛在做練習。」穆瑜說,「3F五十次,在嘗試3A。」
……他還知道3F跟3A。
高益民抬起頭,看了眼對方。
不是他們看不起余牧,實在是燕教練口中的「余編劇」是個純純的外行。
就算臨時抱佛腳,學了幾個專業名詞,光看動作就能分清哪個是哪個,對外行來說也算不容易了。
高益民不知道怎麼搭話,「嗯」了一聲,又忍不住去看其他隊員。
3A,阿克塞爾跳,冰場上的荊棘王冠。
少年組已經有幾個能跳出3A的,雖然成功率不高,但在訓練隊裡,依然令無形的壓力悄然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