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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想到這裡,溫見寧微微嘆了口氣,好在旁邊的馮翊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握住了她的手,這才覺得心裡有了些安慰。
昆明不僅政.治氛圍空前緊張,物價就已飛漲到讓教授們都無法忍受、集體抗議的地步,不適合再回去了。況且若是走陸路去西南,廣東、貴州都已為日.本人所占;走海路,也必須經過越南、緬甸等地,那裡同樣為日.本人所盤踞,一路困難重重,實在不宜以身試險。
不能回昆明,她固然有些遺憾,可有馮翊陪在身邊,去上海也不失為一個好出路,說不定她還能再去見一見齊先生。
到了夜裡,由於今晚不便回城,馮翊就暫時在道觀這邊住了下來。
他這次來觀里除了找溫見寧她們,還讓人幫忙送了不少米麵、臘腸、燻肉等,這無疑讓道觀里的這些人得以有了頓豐盛的晚飯。
道觀內的眾人幾個月也未必能見到一點葷腥,突然看到碗裡冒尖的米飯和油汪汪的肉片、臘肉,頓時都紅了眼,碗一到手裡,就低頭死命地吃了起來。
溫見寧吃得卻不多,沒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馮翊用眼神詢問她時,她卻只搖了搖頭,看著旁邊低頭飛快地扒飯,幾乎要把頭埋進碗裡的見宛,低聲道:「別看她吃得歡,等晚上只怕要喊胃疼了。」
見宛沒有聽到她的話,仍在奮力吃飯,兩頰都塞得鼓鼓的,臉上還沾著少許米粒,哪裡還能看出昔日那個嬌貴大小姐的模樣。
這兩年間,港島幾乎一直在鬧饑荒,糧食都被日.本人搜颳了去,能留給普通人的少之又少。她們最餓的時候甚至只能以吃樹皮、野菜度日,有時可能一連幾日都只有米湯,油水更是不見半點。在長期的挨餓中,兩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了些胃病。
像見宛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突然猛吃一通,晚上肯定要遭罪的。
溫見寧說起這些時很平靜,可旁邊的馮翊聽了心裡卻開始隱隱作痛。
他心裡清楚,等離開港島後,見寧的氣色或許會慢慢變好,精神也能慢慢振作起來,可這兩年的殘酷歲月在她身體內留下的傷痕,卻不知再過多久才能痊癒。
眾人吃完飯後各自散去休息了,只有見宛仍坐在他們身邊,說個沒完沒了,一邊說話,還不時打個嗝,畢竟她晚飯時吃得太撐了。
若是在往常,看在她是見寧堂姐的份上,哪怕她說再久,馮翊也會耐心聽完。可他看溫見寧的神色有些疲倦,適時出聲打斷了見宛的喋喋不休:「今日天色不早了,大家還是早早休息,等明天一早起來我們再好好考慮如何離開港島的事。」
見宛這才悻悻地閉了嘴。
三人一同往道觀後面的院子裡走,眼看快走到見宛所住的房間裡了,她突然瞪圓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跟在她身後的溫見寧:「你男人都來了,你今晚還想跟我擠一間屋子?」
她這話一出,另外兩人都愣了一下。
他們在昆明時雖已住在一處,可由於沒有正式舉行過婚禮,兩人又都是保守的人,既沒有同睡一屋,更沒做過什麼逾矩的事。
見宛才不管那麼多,用力推了溫見寧一把:「還不快去。」
她的用意一貫地簡單粗暴,這兩年來她早已受夠了過苦日子,馮翊的突然到來無疑讓她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如今這樣做,無非希望溫見寧能巴結住馮翊,別讓他跑了。
溫見寧懶得和她解釋,索性拉了馮翊的袖子就走。
馮翊被她拉著進到自己屋裡,才反應過來:「你先休息吧,我去找人再要一床被褥來。」
溫見寧坐在床邊垂下眼,輕聲道:「何必這樣麻煩。」
馮翊愣了一愣,才慢慢走回床邊坐下。
兩人說了會話,才吹了燈和衣並肩躺下。儘管對方溫暖清淡的氣息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可兩人心裡一時並沒有什麼旖念,只有無限的平靜與踏實。
溫見寧睜眼看著黑暗的頭頂,淚不知不覺就划過了面頰,在枕巾上留下洇濕的痕跡。
屋外的寒風把門窗颳得哐哐作響,身邊的人轉了過來,伸臂輕輕摟住她。
第二天一早,冬日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內時,溫見寧醒來了。
她一睜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張熟悉的面容。
馮翊早已醒來,正支起胳膊在身旁註視著她,看姿勢仿佛已經看了許久了。他的眉眼溫潤清雋,望向她的神情溫柔而專注,讓她下意識仰起臉來沖他笑。
馮翊這次來港島就是為了把溫見寧她們帶走的,一些準備早已提前做好了,只等再打聽一下情況,做好溫見寧她們的身份假證明,就能馬上乘船離開。
溫見寧想了想,突然問他:「陳菡香呢,既然她幫你找到了我,怎麼也不見她的影子?」
馮翊說:「因為她公公的身份,她說只怕如今沒有顏面見你。」
對待他這個外人,或許還沒什麼,但對上溫見寧這個老同學,陳菡香難免會有些不自在。
溫見寧嘆口氣道:「她有這個心,就還是好的,更何況我承了她的情,才能再遇你重逢我與陳菡香同窗三年,這次一走,還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幫我跟她傳句話,若是不嫌棄的話,臨走前大家還是再見一面吧。」
馮翊輕輕地應了聲。
當天夜裡,溫見寧突然發起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