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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馮翊取回自己的印章,低頭在手裡把玩著:「我給她的東西,怎麼可能用不值錢的料子。不過據那當鋪老闆說,見寧她還是沒能認出來,被對方壓了很低的價就典當了出去,讓他白白撿了個大便宜。若是她能知道,說不定還能多換些錢。」
他自幼跟隨二叔公學了一手篆刻,所經手的石料無不名貴。這塊印章並不是什麼普通的青田石,而是極為稀少的封門青,故而少有人能認得出來。
看他似乎並沒有為此生氣,陳菡香這才放心下來。
當鋪的夥計說,來賣掉這塊印章的的確是個年輕女人,來的時候還遮遮掩掩,他雖不記得對方的模樣,不過在出門時看到她跟街上的幾個苦力車夫說過話,有幾個車夫還挺面熟的。
只是港島這樣大,車夫整天到處跑來跑去,實在不方便找人,所以馮翊最後還是想請鄭家的人幫忙,代為找到那幾名車夫,好進一步尋找溫見寧姐妹們的下落。兩人又聊了一會,陳菡香答應若是有了消息,定會讓人通知他,馮翊這才起身告辭。
回去的路上,馮翊沒有喊車,一個人沿著街邊慢慢地走回了旅館。
當年他離開昆明時,滿心想著等這次工作結束後,他就回昆明或者港島,和她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讓她名正言順地嫁給自己。
卻從沒想過,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會把他們分開如此之久。
港島保衛戰爆發的當日,他還在基地做翻譯,突然聽說了日軍偷襲珍珠港後,頓知事情不好,連忙往昆明、重慶等地發電報詢問消息,卻等來了馮苓的道歉。
馮苓對當日的事十分愧疚,既後悔當初她對待溫見寧的態度刻薄,也後悔自己沒再盡力在飛機上多爭取一個座位,把溫見寧也帶回來。
可後悔也於事無補,她終究還是沒能回來。
第一波成功回來的人是她的堂嫂,據說還是個大著肚子的孕婦,都成功回來了。
馮翊初聞此事時還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見寧應該很快也要脫身了吧。
姐姐馮苓和身邊其他人勸他再等等,說不定見寧就隨著接下來幾波救援的人回來了,萬一他們再失之交臂,萬一連他都要陷在港島,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意義。
再加上二叔公當時又病了,他只能按捺住性子,繼續等下去。
到了第二年三月份結束時,在救援名單上的絕大多數文化界人士都已成功地潛回了大陸,可這裡面仍然沒有她。再往後,日.本人把大批普通民眾趕出了港島。幾名傭人混在其中,一路歷經波折,總算成功抵達了重慶,與在那邊的馮家人匯合。
到最後,周姨娘她們幾個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昔日馮公館的那些人,有的人還活著,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到了內地;有的人死在了港島保衛戰里。只有她一個人音訊全無,既沒有跟周姨娘她們一起,也沒有跟別人通消息。
周姨娘告訴她,她們是在溫見寧一位朋友的安排下才成功逃了出來。只是在她們離開時,溫見寧和她的堂姐妹們在港島仍被通緝著,至今下落不明。
馮翊再也無法安心等下去了,拋下一切準備潛回港島。
他離開的那日,馮苓雙眼通紅地斥責他:「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慚愧難受嗎?是,沒錯,她人已經流落在那邊了,你難道也要把你的性命白白搭進去嗎?」
馮翊只是頓了片刻,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若是他不來港島,那麼因為他而照顧馮家,因為他而被孤零零留在港島的那個人,就理應白白地把她自己的性命搭進去嗎?見寧她……她原來常說她沒有太多牽絆,若不是因他的緣故,說不定早就想辦法逃出來了。
無論她是生是死,他至少也要親眼看到結果。
等他來到港島後,才發現馮公館早在炮火中幾乎化為廢墟,由於馮家的人都已走光了,那裡被日軍占為演習場地,門口崗哨森嚴。他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就回頭找了間旅館住下。後來,他在這裡越待日子越長,索性就租下了一個房間。
見寧在港島認識的人並不少,可真正熟悉的只有鍾家人。
他一來到港島,就直撲鍾家,卻發現那裡早已人去樓空,跟周圍的住戶打聽鍾家人的去向,才聽說鍾家早在城破後沒多久就把家人轉移走了,只有鍾父和女兒女婿留了下來。後來有一天,他們突然被日.本人抓走了,自此再無音訊。
後來,馮翊又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設法找到了鍾薈他們一家人的下落。可見寧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她是生是死,他依舊不知。
可哪怕由於日軍的入侵和接連饑荒,港島人口銳減,在這島上要找到一個人也猶如大海撈針般困難。炮火幾乎把整個港島打散了架,馮家的故舊散了大半,留下的一些人,不是衣食無著、艱難度日,就是搖身一變,成了日.本人的座上賓。
他能用的人脈關係寥寥無幾,只能憑自己的一雙腳、一雙眼在人海中慢慢地找。
這期間,他在港島陸續認識了一些朋友,又查訪了許多當鋪,最終找到了一些馮家的舊物,又順著當鋪的人給出的線索,一路找到了她們曾經棲身過的教堂。在他的百般請求下,修女們終於鬆口,只說她和她的堂姐妹們曾在此工作了一段時日,後來又不知去向。
雖然耗去了他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找人的事業並不順利,不過能知道這些,馮翊多少也感到了些安慰。見寧她們很機警,也很謹慎,有很大概率還躲在某個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