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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我向來心思重,性情又極執拗,這半年來讓你平白為我擔心許久。不過也正因為有你的開解,至少我已經漸漸走了出來,不必和以前一樣時時為此鬱結於心。
在鍾薈出現前,我和半山別墅的人聊不到一處去,閒暇時也只有把自己囚禁在房間裡看書、看書。為數不多主動與人交流的時刻,就是和你還有齊先生寫信時。
齊先生是我最尊敬的師長,我愛她、敬她,可到底也隔了一點距離,只有你算得上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你那時的確是個不太有趣的人,來信總是公事公辦的口氣,卻又細緻地對我提出的每個問題、每點感受做出答覆,所以我並不討厭與你通信。
儘管當時的我不會跟你說心裡話,可那些瑣碎的心情至少有了一個宣洩的出口。那是你最早給我的慰藉,儘管最初的我們誰都沒有意識到。
在我當時的印象里,儘管你家世煊赫,可似乎與學校里的男同學沒什麼區別。直到那封信里你提醒我國內外的情況後,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才突然高大起來。
要是當時你在我面前,我一定會用崇敬的目光來仰視你。雖然這樣說,那時的你在我心裡的面目仍然模糊而刻板,畢竟我們已有許久沒見過面了。
後來我們在昆明重逢,或許真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那時我們常常一起教完課從陸公館出來,回學校的路上你始終撐傘走在我身邊,昆明的雨季似乎綿綿無盡,街那樣長,仿佛我們可以一直走下去。你願意幫我們的壁報題字、給我以指點,似乎只是同學之間交往的小事,可一點點消弭了我們之間的陌生與疏離。你的平和讓我心安而自在,我本能地信賴你、願意親近你,若我有待你好,只因你也曾待我好。可只有這些還是不夠的,我一度猶豫和退縮過。
每次警報響過後,看飛機在雲層中轟鳴,炸彈落在大地上,一次又一次地親眼看到生命的脆弱與無常,所以後來在你求婚時,我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在我過去的十幾年中,我從未設想過以後嫁人的日子。在半山別墅的那些年,讓我意識到,男人大多輕浮可鄙,尤其在對你別有居心時。這樣的想法大約不夠嚴謹,不過我的確是那樣想的,不能騙你。過往我所經歷的一切沉澱下來,形成了那時的我。
我的早熟和世故,讓我絕少有普通少女單純熾.熱的戀慕,以至於讓你有了這樣的誤會;我的彆扭與不成熟,也平白為我們兩人增添了許多波折。
唯一能慶幸的是,兜兜轉轉過後,我們已訂下了婚約。
你是我的友人,亦曾為我領過路,今後或許也該換我拉起你,走完接下來的一程又一程。路漫漫其修遠兮,我願與君共勉之。
最後一件事我需要為自己申辯,你也不是位關心學生的好先生,過去不曾親自來問,如今卻怪我不夠心誠?不過你曾教我的那些,我都已記住了,餘下的只等你回來再學。」
從第一回 通信後,他們兩人幾乎每天都在不停地寫信給對方,往往這一封信還沒寄出去,另一封又來了,以至於連送信的人每天登門時都要打趣她幾句。或許是由於心情漸漸轉好,溫見寧終於不再整日閉門讀書,跟阮問筠一同去了圖書館幫工。
除此之外,她也沒少埋頭寫作。
當初《苦兒流浪記》在藝術上的嘗試並不算太成功,由於她把握得不算太好,一些評論家更多把它當成通俗文學作品來看,甚至也有將其當成兒童文學來分析的。
溫見寧起初對此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仔細一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去年回香.港時,鍾父詢問她是否願意再寫《苦兒流浪記》的續篇,她當時沒有給出確切答覆,直至近日她才有了續寫的念頭,打算把續篇的背景放在她所熟悉的港島地區,寫苦兒被拐賣至那邊的所見所聞。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了十月,溫見寧突然接到來自香.港馮家的電報,說是二叔公重病在床,讓他們倆人儘早回來看看他老人家。這邊她還沒來得及回應,又收到溫柏青讓人發來的電報,說是廖靜秋近日懷孕,正在香.港家中養胎,讓她年底有空閒時去陪陪她。
她索性先寫了封信寄給馮翊,問他自己是否應該回香.港一趟。
其實溫見寧是很想回去的,畢竟二叔公是馮翊的至親,他老人家生了病,馮翊那邊又輕易抽不開身,她這個做晚輩怎麼也該去床邊侍疾才對。更何況廖靜秋懷孕,溫柏青那邊難得開口,這兩件事恰好撞在了一處,合該她回一趟香.港。
不過這件事總要先和馮翊打聲招呼,順便再勸勸他,免得他又要擔心。
馮翊也看出了她的意思,來信里只說若是她想回香.港,就回去一趟好了,二叔公那邊他也確實有些不放心,有她代為照顧也好。至於馮家其他人,讓她不必在乎。若在馮公館裡住得不開心,可以先去鍾家暫住,或是在淺水灣飯店訂個房間住下。
溫見寧轉頭把昆明這邊的少許瑣事處理完,就踏上了回香.港的路。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馮家人早已接到她要來的消息,專程派車來碼頭上迎接她,不料鍾薈怕她受委屈,也放下手頭一切事務親自趕來了碼頭。兩撥人湊到一塊,場面一時令人啼笑皆非。
溫見寧自然不可能回港第一天就給馮家沒臉,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先和鍾薈說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