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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這部電影改編自奧地利作曲家約翰·施特勞斯的生平,深受聯大師生喜愛,兩年間多次重映,每次重映時都座無虛席,這次也不例外。
電影結束後,在回學校的路上,兩人碰到了不少同來看電影的物理系同學。
看到他們並肩而行,眾人不由得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溫見寧身上。好一點的只是過來打個招呼,還有一路好奇地跟在他們身後圍觀的,讓馮翊的臉色越來越沉。
有個膽大的男同學直接過來,擠眉弄眼地問道:「馮助教,這位就是您的女友嗎?」
馮翊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十分冷靜道:「候同學,你這次考試只考了五十七分,按理說是不及格的,我給你卷面加了三分,讓你勉強矇混過關。可分數也有借有還,如果你在下月的測試中低於七十分,我會把你這半年來的成績單交給吳教授,讓他與你好好談談電影的觀後感。」
那位候同學發出一聲慘叫:「助教,為什麼分數也會通貨膨脹啊,我明明只欠了你三分,你卻讓我還十分,這不公平!」
馮翊淡淡道:「如果你不情願也可以,那三分我隨時可以收回。」
候同學總算不敢說話了,連忙灰溜溜跟他們道別後跑遠了。有了這麼一個倒霉蛋在前,其他人紛紛識相地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上前招惹他們。
等尾隨的人散去後,馮翊才轉頭對她解釋道:「物理系考核嚴格,幾乎每個學年都有因為成績不合格而被迫轉系的同學。教授們唱黑臉,我們這些助教私下裡手下留情,給他們一點機會。不過他們將來遲早是要自己做研究的,要求不能放鬆。」
溫見寧他似乎有些緊張過度,像是在擔心她為男同學的調笑生氣,也不想她覺得他徇私或是不近人情,所以才會作此解釋。她想了想道:「物理系的同學們還挺有趣的,不過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你這樣。」
馮翊仔細觀察了她的神情,確定她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等時間久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我們會了解彼此更多。」
說歸這樣說,關於馮翊的身世,早在去年暑假時,溫見寧就已經知曉。至於其他的喜好,儘管她現在知道得並不多,可還有大把時間足夠他們彼此了解。
不過從那日之後,溫見寧逐漸認識了馮翊的同事,接觸到了他的朋友,偶爾再去物理系找馮翊時,物理系的學生也會友好地跟她過來打招呼。
等她認識到這點時,發現兩人的關係都已被雙方身邊的人知曉。
溫見寧不清楚這種變化將來會是好是壞,不過至少眼下,他們已是一對公開的戀人,出入時可以坦然面對其他人的目光,也可以並肩迎接前方的風雨。
……
這一年的七月,由於日軍隨時可能入侵雲南,學校不敢再組織大規模的遠足活動,包括地質學系、生物學系的課外考察,也大多只能在昆明郊外十幾里的地方活動。溫見寧拉了馮翊一起去探訪當地的佛寺。大殿正中香霧繚繞,佛像寶相莊嚴,面帶悲憫。
兩人雖都不信佛,可還是一起進了香,在佛祖面前相視一笑。
儘管雲南局勢告急,教育部一再催促各高校搬遷,但苦於缺乏經費和合適地點,許多大學仍然遲遲沒有遷移。起先教育部打算讓聯大遷往四川,連通知都發出了,可礙於各方麵條件不成熟,最終只能讓一年級的新生去那邊的分校報到,本部仍然留在昆明。
這些紛亂暫時和溫見寧她們干係不大,她們仍和往常一樣上課、看書。不過由於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如今她再去茶館時,只好跟阮問筠她們說聲抱歉,轉身和馮翊一起找間茶館坐下。馮翊在另一邊看書,她在這邊低頭寫作,二人互不打擾。
偶爾她寫累了,一抬頭就能看到對面的人。
午後的日光穿透窗紙,坐在方桌另一邊低頭看書的人側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專注的神情讓溫見寧擱下筆支著下巴看了一會,不知不覺就走了神。
自從去年冬日她們向幫忙出《野火》的同學們發放薪資後,這個不成文的慣例就一直延續至今日。壁報本身沒有任何收入,所出的錢全由溫見寧和鍾薈兩人補貼。溫見寧生活習慣簡單,平日開銷極少,再有豐厚的稿酬支撐,手頭還算寬裕,鍾薈有家裡幫忙,更是不必說。由於鍾薈社團事務繁忙,管帳的事全交給了她一個人。
然而這大半年來,昆明的物價讓她隱隱有些不安,錢只怕會越來越不值錢,她也不知道自己和鍾薈還能堅持多久。不過她向來不喜歡放任自己沉浸在無用的情緒里,只發愁了片刻,就又低下頭來繼續寫文章了。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眼下她堅持一刻是一刻,能幫一個人就多幫一個人。
溫見寧手頭正在寫的是她最新的長篇小說。
自從去年修訂補全《望族》後,她已有近一年的時日沒有動筆寫過中長篇了。在醞釀了這麼長時間後,終於在之前聽周應煌講他早年在外流落的經歷時,她萌生了靈感。
新小說的題目為《苦兒流浪記》,恰好與一位法國作家的作品同名,內容上講述的都是流浪兒在社會上的所見所聞。不過這並非意味著溫見寧是打算抄襲人家的著作,事實上這故事架構在外國文學中由來已久,遠一點甚至能溯源到十六世紀中葉西班牙興起的流浪漢小說,都是藉助底層人民的視角來展現社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