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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同宿舍的馮莘、阮問筠等人來了,文學院許多女同學來了,沈、范兩位學姐也來了,還有教過她的幾位教授也都在台下。
然後,她在人群中也看到了馮翊。
他和許多同學一樣,正在不遠處沖她招手。
……
由於注意力太過集中,溫見寧已記不清這場辯論是如何開始,又如何結束的。
她只記得最後她下台時,無數同學呼地一下向她和鍾薈湧來,無數張熱情洋溢的笑臉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讓她反應不過來。等回到宿舍時,她才暈乎乎地問:「我們贏了嗎?」
馮莘她們笑道:「沒有贏,可是也沒有輸。」
這場辯論實在精彩,雖然對方實在難纏,但她們的發揮很出色,最後雙方爭執不下,還是她們學院的文先生上台做了個裁判,宣布雙方打了個平手。
唐教授雖然被她們為難得不輕,但最後也極有風度地做出了讓步,只說自己只是根據調查研究得出的初步結論,她們提出的一些觀點也很有價值。
這次辯論被很好地控制在了正常的學術探討範圍內,結果也自然是喜人的。
溫見寧和鍾薈兩人藉此一戰成名,唐教授保持了學者的風度,暫時平息了爭議,學校內舉行了一次成功的自由辯論,再次發揚了一貫自由獨立的學風。
從最初的興奮激動中平息下來後,溫見寧這才想起去物理系找馮翊,準備把借他的書還回去,順便和他道謝。他那天送來的幾本書里有很多有用的數據和研究成果,為她們提供了有力的論據。可以說若是少了幾本書,她們這次的發揮也會大打折扣。
然而等她找過去後,卻被物理系的學生告知:「馮助教今天跟人出去了,這會不在。」
她只好托人把那幾本書放在馮翊的桌子上,自己一個人先回去了。
……
溫見寧沒在校內找到馮翊,只因他眼下正坐在昆明一間茶室的隔間裡,對面坐著一位氣質不俗、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士,兩人的眉眼還有幾分相似。
馮翊用他一貫平和的語氣問對方:「阿姊,家裡最近可還好。」
坐在他正對面的馮苓不冷不熱道:「好得很,有你這樣孝順的兒子,爹在家裡想起你,飯都能多吃半碗。」
馮翊仿佛沒聽出她話里的譏諷,語氣仍溫和道:「人年紀大了不克消化,吃太多了,只怕積食,你讓二娘她們幫忙多勸勸。」
馮苓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心裡更來氣。
當初他早早跟家裡透了口風,說是畢業要回國來,她只當是他一時糊塗,代家裡去了一趟美國,費了半天口舌,以為終於把他勸得回心轉意了。
沒想到這臭小子居然敢陽奉陰違,表面上終於不提回國的事了,可最後還是跑了。他辛辛苦苦在外留學那麼多年,中日戰爭爆發後,他居然瞞著家裡人自己一聲不吭地跑回國內,若非他的導師給馮父發電報詢問情況,恐怕他們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好在這混小子還知道留了一封信,告知他們自己的去向。可饒是如此,馮家的人跟在大學的朋友們再三打聽,最終才在長沙尋到他的下落。
當時日軍已攻占上海,馮苓忙著幫忙轉移家業,安置家中老小,一時半會抽不開身,只能托認識的人去勸馮翊早日離開內地,去馮家在香港的避難處。然而勸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港島那邊卻始終沒等到他回來,就連過年他也只發了封電報,就再沒了下文。
馮苓之後便沒再派人去勸,一來是她當時實在沒空,二來也有心冷一冷他,讓這個平時只知道埋頭在小書齋里做學問的大少爺好好看一看民間疾苦,等他吃了苦頭就知道回家了。可不曾想,等她再收到消息時,馮翊已跟著聯大步行團從長沙來了滇省。
馮苓都想像不了這個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的弟弟,是怎麼走下來這一路的。但就是這樣,他仍是不肯回家。
眼看又一年過去了,馮苓終於沉不住氣,親自跑來昆明把人帶回去。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問了另外一件要緊的事:「先不說這個,我聽物理系的同學們說,你近來時常跟一名女同學往來,是談戀愛了嗎?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家世如何?」
馮翊的眉頭終於一點點皺起:「沒有這回事。」
馮苓在旁邊察言觀色,哪裡還有不明白的,苦口婆心地勸道:「若是對方家世相當,你也喜歡的話,馮家也不是那等一點都不開明的人家。可若對方的出身不好,總歸咱們家裡也不鬆口,與其到時候兩頭為難,你這會又何必耽誤人家女孩子。」
她說這話的功夫,馮翊的面色已恢復如常,甚至還有心情拿馮苓開玩笑:「當初若是早知道會嫁給姐夫,想來阿姊也不會鬧離家出走這一遭了。」
馮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才道:「我是女人,只要馮家在我身後,無論我嫁不嫁給你姐夫,日子都不至於過得太差。可你不同,父親雖然娶了幾位姨太太,可這麼多年膝下卻只有你一個兒子。這些年你要念書,家裡依你;你要出國,家裡也送你出去留學,但只有一樣,你不能以身犯險。昆明這裡是離前線遠,可也比不了港島太平,保不准什麼時候戰火就燒到這裡了,而且你們這裡不是也沒少有日軍飛機來轟炸嗎。」
原本她還只是勸,可說著說著火氣不自覺就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