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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鍾薈原本聽著前半截還在跟著點頭,等聽到最後才突然傻了眼。

    另一邊的溫見寧已經咬著筷子笑了起來。

    她回過神來,這才沒好氣道:「見寧,不要開這種玩笑。」

    兩個女孩子打打鬧鬧,旁邊鍾薈的母親眼裡雖還有擔憂,卻漸漸舒展了眉頭。

    她雖然捨不得女兒再去昆明求學,但也不會真的攔著她去追求理想。

    溫見寧她們自知,既已下定了決心要重返內地求學,她們也該收心開始溫習功課。當初她們滯留在北平三四個月,沒來得及跟學校一起轉移,已經落下不少功課,必須儘早趕上進度。不然她們等回了學校,萬一因為成績不合格,被校方勸說留級或退學就太丟臉了。

    不過轉眼之間,新年已至。

    這是溫見寧離開半山別墅後在外過的第二個新年。

    大年三十的晚上,她和鍾家母女吃過年夜飯後,一同在客廳里守歲。

    到了十二點左右,兩個女孩都困得有點受不住,但客廳里的琺瑯自鳴鐘一敲響,她們頓時又精神起來,跟鍾母討要壓歲錢。笑過鬧過後,她們這才回到樓上的房間裡歇下。

    溫見寧拉起被子正要躺下時,突然回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在上海,她與孟鸝還有齊先生三人,似乎也是這樣過的年。當時的她沒想到,在過去的這一年裡,她會經歷了這麼多事。在這一年的結尾,她跟鍾薈又逃離了北平,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裡。

    但好在,鍾家不是半山別墅,只要沒被抓回那裡,她過去的一年多就不算白費功夫。

    臨睡著前,溫見寧在心裡對自己說,離開溫家的第二年,她還是過得很好。

    ……

    新年過後不久,溫見寧她們也該啟程去西南了。

    這段時日,她們一直留神著學校的消息,聽聞就在她們剛逃出北平前後,日.本人的飛機轟炸了長沙的火車站,炮聲再次摧毀了校園的平靜。長沙臨時大學打算將學校再遷往位於西南的昆明。然而由於昆明地區的校舍不足,她們所在的文學院,則要遷往雲南蒙自。

    兩個女孩決定從香.港乘船出發,到越南再乘火車北上,去雲南找學校。

    只可惜她們這次好不容易回來這麼長時間,中間甚至還過了一個新年,鍾薈的父親仍滯留在內地,父女二人終究沒能見上一面。

    臨行的那天,鍾母將兩個女兒送到了碼頭。

    她對鍾薈殷殷叮囑:「雖說出門在外財不露白,但也不要虧待了自己。若是不夠,儘管發電報來跟家裡要。你自小是被我和你父親嬌慣大的,沒吃多少苦。昆明那邊比不得香港,要學會照顧好自己的衣食起居,記得不要挑食,用心功課。」

    鍾薈撒嬌道:「誰說我沒吃過苦,我這回在北平不就吃了好大的苦頭。」

    「你那是有人家見寧照顧,若真是把你一個人扔在那,能不能跑出來還是兩說。」

    鍾薈的媽媽沒好氣地數落完她,轉過頭來看向見寧,溫柔道:「鍾薈雖比你大幾個月,但看她這個樣子,也實在不像個能做姐姐的人。你們一同去昆明求學,若是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就代乾媽好好管教她,不必客氣。」

    溫見寧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卻換來鍾薈好大一番不樂意。

    三人說笑了一會,眼看登船的時刻越來越近了,鍾薈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掃向遠處的人群。溫見寧和鍾母對視一眼,頓時心下瞭然,不由得笑了起來。

    溫見寧打趣道:「你是不是在找某個人?」

    當著母親和好友的面,鍾薈的臉紅了紅,否認道:「才沒有,我今天可沒讓他來送。我不喜歡離別,當初他要離開北平時,我也沒送,今天也不用他來。」

    溫見寧踮起腳尖向遠處看了看:「是嗎,他好像真的沒來。真是太可惜了,你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等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鍾薈的手背在身後,偷偷掐了她一把,才故作不在意道:「又不是說我這次離開了就不回來了,西南離香.港近,逢年過節我時常會回來的。」所以也不差這一兩天。

    溫見寧按著她的肩膀,把她轉向另一個方向,還指給她看:「那你不如先看看那邊,那是誰?」

    鍾薈和她媽媽一同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不遠處的人群中站著一個穿灰色長衫的青年,戴著一副黑框小圓邊眼鏡,提一個行李箱,打扮得就和周圍的乘客沒什麼分別。發現她們正往這邊來看,對方還下意識地想躲。

    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發現後,蔣旭文才硬著頭皮向她們大步走來。

    兩人碰面後,鍾薈埋怨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不是說不讓你送嗎?」

    蔣旭文好不容易先跟她這邊解釋完,才訥訥地跟她們打招呼:「伯母好,見寧好。」

    鍾薈的母親微笑著頷首,並沒有計較這雙小兒女的一時激動,轉而仔細問起了蔣旭文家裡的情況,弄得蔣旭文和鍾薈很快又緊張起來。

    他們三人談話,溫見寧不好插嘴,只能一個人在旁邊微笑看著。

    碼頭上人來人往,有許多人都和他們一樣,有即將遠行的離人,也有來為他們送別的親友。眾人一邊等待著開船時刻的到來,一邊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塊閒話。離她最近的也是一家人,父親在嚴肅地說著什麼,母親抬手為兒子正了正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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