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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而這位譚主編,就是溫見寧目前在北平接觸過的人里最可能有門路的了。
就在她剛轉入街口時,一隊日.本兵恰好氣勢洶洶地迎面走來,險些嚇了溫見寧一跳。她退到路邊,等這夥人過去後才再次往報社走去。
一進報社,她才知道方才那伙人是沖這裡來的。報社內部仿佛剛剛遭遇了一場浩劫,滿地狼藉,裡面的工作人員有不少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正垂頭喪氣地在收拾東西。
溫見寧在他們的指點下找到了主編辦公室,發現這裡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不僅文件報紙散落一地,就連他們的主編大人還呆呆地坐在地上發怔,不遠處散落著一副金邊眼鏡,邊框都被踩折了。
譚立文眯著眼,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門口站了個人在看她,這才慢慢摸到了被踩折了的眼鏡戴上。他從地上爬起拍拍長衫上的灰塵:「是見寧啊,我們這裡亂得很,就不請你進來坐了。」
溫見寧彎下腰,幫忙一起撿起地上散落的書刊文件。
兩人.大致把地上散亂的文件都拾起後,才坐下談話。
譚立文問:「你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被人一眼看破來意,溫見寧頓時有些窘迫,但還是誠懇地說明自己的情況。
對方似乎仍不意外,聞言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我也正有離開北平的打算,若是你們需要幫忙,不用找別人,跟我一起走便是了。你也看到了,我這報社是開不下去了,日.本人讓我們停辦,我們也只能停辦。我已經打算稍後到上海租界去,看看那裡能不能再起一番事業。」
溫見寧沒想到對方也要走了,只能苦笑:「可是我現在只怕走不了,要等過段時間再說。」
鍾薈的病還沒好,她不敢帶著生病的她出城。如果她要離開,只有鍾薈的身體狀況好起來才有可能。
譚主編聽後很是遺憾,不過還留了他認識幾個報社友人的聯繫方式給她,讓她等日後打算離開時,可以上門求助。
溫見寧謝過他,才離開了報社回到四合院。
事後溫見寧陸陸續續找過譚主編所說的那幾個朋友,毫不意外地發現對方要麼早就帶著一家老小走了,要麼已經被日.本人抓走,至今下落不明。她這才認識到,局勢一天變化比一天快,她再怎麼早做打算都沒用,與其把希望放在這個人那個人身上,還不如等鍾薈的身體徹底好了再說。
好在鍾薈也很爭氣,到了八月底,她的身體狀況終於開始有了好轉的跡象,人逐漸可以下床活動了,咳嗽也沒那麼厲害。偶爾天氣好的傍晚,溫見寧也讓她一個人去院子裡走走,跟祈家的孩子說說話,免得一個人悶出病來。
鍾薈對於跟小孩子說話沒什麼興趣,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發呆。
這段時日發生了太多大事,儘管有溫見寧在前為她擋住了許多,還是讓她受到了莫大的衝擊。她披著外套,搬了凳子坐在台階上捧著臉發了好一會呆,連東廂房的兩個小孩從學校里放學回來都不清楚,直到一陣撕紙的聲音把她驚醒。
她一抬頭,就看到兩個孩子正坐在地上撕課本。
鍾薈看了連忙叫道:「你們在做什麼,不准撕書。」
兩個孩子停下動作,怯生生地看著她:「這是老師讓我們撕的。」
鍾薈走過去拿起他們撕掉的書頁,看到上面已經用墨水塗得烏七八糟了,更是生氣,正要教訓他們,突然瞥到墨水沒蓋住的課文,又不說話了。
兩個孩子有點怕她,見她不出聲也不敢說話,乖乖地站在原地等著。
溫見寧從裡屋出來看到了,悄悄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兩個孩子這才如蒙大赦般迅速溜掉。
她隨手翻翻,很快就明白鍾薈氣悶的原因。
這些被墨水塗掉又撕下來的課文,全都是一些有關精忠報國、抗擊侵略者的敏.感話題,其中甚至不乏一篇愛國者對抗日.本人的課文。日軍初步占領北平後,已經開始著手計劃如何在思想上控制國人,上次溫見寧還聽飯館的老闆說,北平的中小學已打算開設日語課,就連教科書也要重新編寫,以滿足日.本人的需要。
溫見寧知道鍾薈在生病,經不起這種刺激,自己應當多勸勸她放寬心。但她看著這些被墨塗過又撕下來的書頁,安慰的話就卡在喉嚨里,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
她默默地拾起地上的殘頁,回了屋裡。
鍾薈一個人在院子裡發了會呆,等到心頭的那股氣悶感稍稍緩和下來後,才起身回到屋裡,發現溫見寧正蹲在隔壁書房的地上分撿報紙雜誌。
兩人都愛好文學,雖然來北平的時日不長,但書房裡隨手買來的報刊書籍並不少,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愛國書刊。萬一被日.本人搜檢出來,說不定會給她們帶來麻煩。
儘管鍾薈知道溫見寧的用意,看到後還是不免更加氣悶,一個人轉頭面向牆壁生悶氣。
溫見寧也不管她,仍自顧自地忙活著。
過了一會,鍾薈才默不作聲地也來幫忙收拾。
兩人齊心合力地把那些書挑選出來,堆在了地上,鍾薈出了趟門,找了個鐵盆進來。
溫見寧看她一眼:「我只是要把這些收拾起來,可沒說要燒書。」按照她的打算,是想把這些書裝在箱子裡,埋在院子那棵老石榴樹下,若是日後有機會再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