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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鍾薈抱著祈家的兩個孩子縮在角落裡,咬著下唇用力點了點頭。
人都進去後,三人一齊動手,在外面壘起煤塊。直到煤堆得跟小山一樣,從外面也看不出人的身形了,溫見寧才用樹枝往裡捅了幾下,心裡還是沒底。
她正打算再搬些雜物來遮掩,突然聽到外頭有人喊:「日.本人來了,都快躲起來!」
三人這才慌了起來,匆匆清理完地上的煤渣,按照原先商量好的各自躲藏。祈家男人先翻過牆,沿著胡同間的夾道不知往何處跑去了。祈家嫂子和溫見寧兩人踩著牆下的水缸邊沿往屋頂上一前一後地爬,溫見寧已經好幾年沒做過爬高這種事了,但危急關頭,她手腳並用地扒著屋檐,也勉強跟在了祈家嫂子的身後。
兩人踩在搖搖欲墜的瓦上,靠在屋頂邊上,一邊小心地藏住身形,一邊不斷調整角度,儘可能讓多看到院子裡的情況,萬一中途兩個孩子或者鍾薈不小心鬧出動靜,或者日.本兵想扒開煤堆,她們也能及時作出反應,把人引開。
她們才剛爬上去沒多久,就聽見一陣沉重雜沓的腳步聲,有十來個人正向這邊逼近。厚重的皮靴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聲都像硬邦.邦的拳頭捶在人的胸口上,讓人直喘不過氣來。
他們正在挨家挨戶地砸門,不時用日語喊話,或者直接破門而入。
祈家嫂子正想探個頭看看,院子的大門突地被人一腳踹開。
她頓時嚇得縮了回去,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溫見寧仔細地聽著腳步聲,似乎是有兩三個日.本士兵闖進來搜查了。
趁他們進屋裡翻找的空當,她小心地挪動身體,往院子裡瞄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個手持刺刀穿軍裝的日.本人。日光照在刺刀上,反射出冰冷鋒利的光,刺得她眼花。
溫見寧只覺自己鼻尖上沁出了一粒粒汗珠,呼出的氣都熱辣辣的。心臟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動著,她從來都未這樣擔心過自己心跳的聲音會太大,生怕被下面的人發現。
這幾個日.本兵沒有找到她們的蹤跡,在屋裡似乎也沒翻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有些掃興地往後院走。其中一個日.本兵甚至走到了煤堆附近,讓溫見寧的心砰砰直跳。
好在那個日.本士兵,只是隨手用刺刀往煤堆里扎了幾下,就不甚感興趣地走了。
這伙日.本士兵雖然走了,但她們一時還不敢下去,生怕他們再掉頭回來。
兩人待在屋頂上不敢亂動,也不敢說話,只能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直到又過了許久,祈家的男人回來了,推開門衝著屋頂喊:「都快出來吧,外頭的日.本人已經走了。」
她們這才從屋頂上下來,手忙腳亂地扒開煤堆。
好在先前那個士兵的刺刀並沒有扎透煤堆,這一大兩小蜷縮在裡面安然無恙,只是臉上沾了點煤灰,眼裡淚汪汪的,一出來看到她們就哭著撲了上來。
兩個孩子抱住祈家嫂子的大腿,鍾薈則抱緊了溫見寧不肯撒手。
一從煤堆里脫身,回到屋裡關上門,鍾薈就大哭著撲進她懷裡:「見寧,下次你別留我一個人了,我剛才好怕你出事。你若是有事,我就只有一個人了。」
她從小到大沒離開過父母,更沒吃過這種苦頭。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溫見寧一個人,方才兩人分開躲藏,她一聲不吭地憋著淚躲在煤堆里,心中的害怕可想而知。
溫見寧也緊緊地抱住她,也哽咽道:「以後不會了,不會了。」
莫說是鍾薈害怕,方才她趴在後坡上時,心裡也止不住地後悔。
她怎麼能讓鍾薈一個人藏身在煤堆里,萬一日.本兵的刺刀不小心戳在了她的身上,萬一那幾個孩子害怕發出了聲音,她所謂的好心反而會害了鍾薈。更何況在如今這已淪陷的北平城裡,她和鍾薈最信任的人只有彼此。與其被刺刀與子彈分開,還不如兩個人作伴死在一塊。
好友二人相對而泣半晌,溫見寧才擦去臉上的淚,去打水給兩人洗臉。
鍾薈因為方才的搜查受了點驚嚇,額頭又有點發燙。
溫見寧看她吃了藥睡下,就坐在她的床邊,為兩人之後的事打算。
今天日.本人的搜查,打消了她心裡最後一絲僥倖。
鍾薈的病遲早會好,北平不是久留之地,她們遲早要離開。
可越往後拖,日.本人對北平周邊的掌控越嚴密,想要出城也越難。可等到時候,她們該怎麼才能突破重重封.鎖,去往安全的地方呢。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溫見寧就一個人出門了。
事實上最近這段時日,除非萬不得已,她幾乎從不願出門。
如今的北平城內的大路上到處都是崗哨與關卡,日軍查得嚴,無論男女老少一律都要搜過身後才能放行;稍有不如意,就要喝罵毆打,命行人下跪侮辱。溫見寧雖還不至於運氣這樣糟糕,但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人打耳光、罰跪,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所以她每次回來後都不願見人,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半天不出來,這種情況下,反而是素來脾氣急躁的鐘薈倒過來安慰她。
可今日,溫見寧卻是不得不出門。
她跟人問了路,一路到了一間報社所在的街道。三月份她從上海來到北平後,曾以齊虎生為筆名在這間報社發行的《北平日報》上發表過兩三篇雜文。報社的主編譚立文對她的文章頗為讚賞,雙方還曾約見過一面,對方當時見到她是個年輕的女學生,還頗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