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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鍾薈的父親看出他們在有他這個長輩在場的時候放不開,索性找了個要去拜訪舊友的藉口,自己先離開了,留他們這些小輩自行玩鬧。
雖然嘴上說著這怎麼能行,但鍾父一離開後,三人都鬆了口氣。一轉頭,兩個初來乍到的就高高興興地跟著溫見寧這個來了已經有一段日子的人下館子去了。
溫見寧帶他們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小館子,點了幾個店裡的拿手菜。
飯菜還未上桌,好友三人只能先喝著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突然門口處傳來一陣騷動。
他們還尚未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見一群黑褂黑褲的人旋風般沖了進來,把其中一桌一個商人模樣的胖食客給按在了地上,緊接著又是一陣急促高亢的喝罵聲與慘呼聲,讓旁邊聽著的人整個心都揪了起來。沒過一會,在聞訊趕來的掌柜的再三懇求下,這群人終於抓著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被這個中途的插曲這麼一攪和,任憑是誰都要沒了吃飯的心思。
鍾薈冷冷道:「日.本人都已經打到城根底下了,他們還有心思抓人。」
她的聲音不高,卻也不低,但還是被旁邊桌的人聽到了,紛紛用異樣的目光朝她看來。
蔣旭文連忙壓低了聲音提醒她:「別這樣大聲。」
鍾薈雖然向來心直口快慣了,但也知曉輕重,她們如今身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比不得在香.港時,低下頭沉默著喝茶了。
過了一會等旁邊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溫見寧才在旁邊給她低聲解釋。
方才那群人實際是來抓走.私的。
這兩年整個華北走.私成風,據說其中還有日.本人參與。從去年起,南京方面就嚴令北平及周邊各城嚴查走.私,一旦抓到了這些人,就嚴懲不貸。
溫見寧比他們早抵達幾個月,已經見慣了這些事。
鍾薈聽了表情雖有緩和,仍是皺眉不止:「上面這些人早不禁晚不禁,眼看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打起來了,還這樣當眾抓人。」
蔣旭文在旁邊嘆氣:「別說是這些走.私的人了,只怕連普通人被他們胡亂抓去的也不少。」
溫見寧看著他們搖頭:「抓得最多的還是咱們這樣的學生,有些抓進去又放出來,放出來又抓進去。能出來的還算好的,更多的就一直關著,父母想盡了辦法求門路都沒用,就一直關在監牢里。」
鍾薈被她的話嚇住了,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這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她的感嘆,其實也正是時下絕大多數國人的心聲。
自前清的鴉.片戰爭以來,天朝國門大開,任由周圍環伺的豺狼虎豹趁虛而入。七十餘年來,無數有識之士為了救亡圖存四處奔走,青年學子走上街頭,然而一代代的變法,一代代的流血,卻始終不見國泰民安的那一日。然而即便是這樣,眼下也是為數不多的太平日子。日.本人已經兵臨北平城下,當初在東北的慘劇隨時可能重演。
話說到這裡,三人的情緒都難免低落起來。
鍾薈最先振作起來:「我們這次千里迢迢來到北平,不正是為了尋一個答案的嘛。我相信只要我們這些人萬眾一心,雖為蚍蜉,也可撼樹。」
溫見寧低聲道:「但若想僅僅只靠普通民眾是不行的。」
鍾薈沒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反駁道:「肉食者鄙,不足與謀。」
蔣旭文連忙打圓場:「國家危難,所以才是我輩青年力挽狂瀾之時。好了好了菜來了,兩位女士,飯桌之上莫談國事,我們還是快吃飯吧。」
恰巧飯菜接連被送上桌,她們這才不再談論這些,一邊吃飯一邊閒聊起來。
……
鍾父原先是打算為女兒賃一間公寓讓她住下,但鍾薈不想離好友太遠,再加上這房子也足夠寬敞,索性又在溫見寧原本的臥房裡添了張床,中間只作了簡單的隔斷。
兩人本就親密無間,這下幾乎同吃同住,感情更勝往昔。
至於同來的蔣旭文,四合院實在沒他住的地方,他也只能就近在周圍找了一間四合院,租下了一處廂房。
鍾薈他們到來後,溫見寧終於不再是整日一個人待在屋裡悶頭學習了。
好友三人偶爾去王府井大街上逛逛,淘淘舊書,下下館子,或者隨著絡繹不絕的遊客一道去妙峰山上進香。更多的時候,他們還是一起去北平各大高校的課堂上旁聽。
如今最為出名的學校又屬北大、清華和燕大這三所。一些出名的教授的課最收歡迎,每次講課時教室里人滿為患,他們不得不跟人群擠在過道上聽課。
北大位於城區,清華大學與燕京大學位於北平西郊,離繁華熱鬧的城區很遠。但兩所學校教育經費充足,校園內部的建設十分優越。
三所學校中,又以北大的條件最差。這裡的宿舍還是前清時期留下的舊房子,雖然歷史底蘊是夠深厚了,但裡面冬冷夏熱,只有住進去的人才知道箇中滋味。直到三年前,北大才有了第一棟可以供應熱水的宿舍樓,為此還在學校內引起了一番轟動。
在北大參觀時,鍾薈中途肚子突然不舒服,去了一趟公廁,等再出來後扶著一棵百年老樹幹嘔了半天,才心有餘悸道:「你們不要怪我不仗義,我可是打定主意了以後要考清華或者燕大的,若是你們打算考這裡,你們自己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