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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鍾薈笑道:「依我看來,這位張先生未免太不知變通。男女之間的關係何其複雜,他卻固執地只肯寫三角形,卻不知還可以寫四邊形、五邊形、甚至多邊形。若是這樣寫,人家就不會給他起個張三角的外號了。」
蔣旭文在一旁插科打諢道:「這就是你不懂了。三是個非同一般的數字,古人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數學上說,三角形又是最穩固的結構。所以男女關係至多不能超過三角戀,一旦超過了三這個數字,免不得讓人頭暈眼花。」
三人說笑了一陣,湊在一塊看起了張留余新出的這篇名為《織女》的小說。
才看了幾頁,溫見寧便有幾分訝然。
和張留余以往的柔媚風格不同,這本《織女》竟然是一篇反日小說。裡面的女主人公乃是一位富家小姐,家中經營絲綢布匹。後來家境敗落,只能去一家日本紡織廠做女工,在那裡飽受日本人欺凌與侮辱。雖然其中還少不了張式的三角戀愛描寫,但比起他本人從前的那些純戀情小說,格調不知高了多少。
雖然有很多人瞧不上張留余的戀情小說,嫌其格調低俗,但他身為全上海最知名的作家之一,筆力還是很強的。尤其讀到日本人對車間女工進行軍事化管理,女主遭到侮辱打罵那段,再聯繫國內時局,看得人又是氣憤又是心痛。
雖只是快速翻過一遍,但三人看完後還是好半天才平復下心情。
鍾薈轉頭問道:「見寧,你覺得張留余這個故事寫得如何?」
溫見寧斟酌了一下,才評價道:「有點可惜。」
這篇小說立意乍一看很高,但還是沒能跳出張留餘熱衷於三角戀愛的小格局,三角戀情搭配民族仇恨,反倒顯得不倫不類。張留余對日本人的刻畫也僅停留在他們的殘暴兇狠上,反而顯得人物臉譜化,批判也只停留在了一味發泄的層面上,激憤有餘,深刻不足。
另外兩人聽了她的看法,也跟著點了頭,顯然有同樣的感受。
三人又聊了一會文壇八卦,看外頭天色不早了,這才趕緊收拾東西鎖門離開。
臨分開前,蔣旭文突然想起什麼,提醒兩人道:「對了,這周日我們文學社有活動,你們倆要記得去。」
鍾薈轉頭笑道:「你不用提醒我,倒是見寧你一定要來。認識你這麼長時間了,除了讀書會,其他活動你都不愛參加,未免太不給我們面子了吧。」
溫見寧生性孤僻內斂,在文學社裡多數時間都只是安靜地幫忙做排版、校對的活,並不愛出風頭。時間一長,她這種默默做事的作風,反而讓文學社的成員們對她都頗有好感,漸漸地也不覺得她清高孤傲,難以相處了。
鍾薈亦是對她頗有好感的人之一。只是溫見寧鮮少參與社團活動,平日功課緊,她們也很少深入交流的機會。
溫見寧本還想拒絕,但被她上來抱著胳膊一頓搖晃,最後還是點了頭。
第三十章
回到別墅,等溫見寧坐在書桌前照常寫完作業後,對著攤開的稿紙發呆。
比起第一本《還珠緣》的生澀,她這一本《鶯啼倦》的寫作過程很流暢,讀者的反響也不錯,但不知為何,溫見寧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起初她還沒覺出來,每日按時打開稿紙,還能洋洋灑灑地寫下千餘字。可隨著篇幅的展開,她越寫越沒勁頭,最後勉強寫出來的稿子交給報社,報社那裡竟也沒覺出有什麼問題。
她曾致信給方鳴鶴,詢問過他的意見。
方鳴鶴認為,或許是因為溫見寧頭一次連載長篇小說的緣故,她可能有了倦怠心理。
他的建議是讓溫見寧先休息一段時日,調整好狀態再動筆。反正之前溫見寧寫得快,她寄過去的稿子已足夠報社連載一段時日了。
溫見寧找不出其他原因,也只能認為是這樣。
不過方鳴鶴的建議她並沒有聽從,因為她知道,有些事一旦撂下,再想撿起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還不如等手上這本《鶯啼倦》寫完,她再好好想辦法總結問題。
她硬著頭皮提起筆,沙沙地寫了起來。
不知為何,她今日的狀態格外不佳。每寫幾個字就忍不住塗塗改改,到後來整個人心浮氣躁,索性將隨手將寫廢了的稿子揉成一團團扔進紙簍里。
等到窗外月上中天時,紙簍已裝滿了廢紙團,而她面前的稿紙上只有三行字。
溫見寧頭一次覺得寫作會令人這樣煩躁。
她扔下筆,上床倒頭就睡。
等第二天一早起來,溫見寧在走廊上背完書後,才想起鍾薈昨日的邀約。
她匆忙跑回樓上換衣服,及時趕到了約定的匯合地點。
野火社這一次的社團活動是從高中部那邊發起的聯誼,蔣旭文所帶領的初中部只不過跟著一起去湊熱鬧而已。說是聯誼,不過是和話劇社、美術社的同學一起去爬山,借著揮灑汗水、談論藝術的機會,釋放少年少女躁動的荷爾蒙。
因為人員太多等不及,各個社團分頭出發,約定在一處山坡上見。
初秋的山麓仍是遍野青翠,不見衰黃。山色明媚,林間枝頭有許多鳥雀棲息,一路啁啾不停,好不熱鬧。
溫見寧曾在一本雜誌上看過,香港的地理位置處於國內外候鳥遷徙的路線上,國內的候鳥南渡到這裡過冬,東南亞的鳥會向北飛來這裡避暑,小小的港島因此成了鳥類的天堂,常見的鳥類約有兩百多種。僅這一路走來,就有十幾種不同的鳥雀從眾人頭頂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