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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這段時間她接連又在報刊上發表了幾首小詩,嘲弄起溫見寧來格外有底氣。
見繡在一旁拉住她小聲道:「見宛——」
這兩人從小就不對付,好在一方懶得計較,另一方的冷嘲熱諷也起不了作用。可自從成人禮那回衝突後,這段日子兩人卻是針尖對麥芒,誰都不肯退讓半步。
溫見寧垂眼:「我自然比不得見宛小姐才華橫溢,不過說起體弱多病,倒是見宛小姐多心,我畢竟是鄉下丫頭出身,還是有一把蠻力的。」
上一次事後她也算看明白了,見宛就是個虛張聲勢的紙老虎,越是對她客氣,她反而愈發張牙舞爪。反之嚇唬她幾次,她還能安分幾天。
見宛聽出她話里的威脅之意,一時又氣又怕,漲紅了臉轉頭告狀道:「姑母,你看她——」
溫靜姝樂得看她們爭鬥,被見宛叫到,這才不得已出來做個裁判:「好了,你姐姐也是為你好,你整日待在房間裡確實不像樣子,從明日起你和姐姐們一起出去玩。見宛你也是,教訓妹妹也不應當用這種口吻。」
她這話偏向誰,簡直一目了然。
見宛得意洋洋地瞟了溫見寧一眼。
梅珊打圓場道:「好了,快要開飯了,你們都去洗手。」
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雙雙別過頭去。
…
雖被溫靜姝說了一通,但溫見寧並未往心裡去,依舊我行我素。
一日下午,她正在房間裡構思故事框架,傭人敲門送來了她的信。
打開一看,恰巧是齊先生的信到了。
齊先生的回信里果然提到了當年和她同租的房客。
那人名叫孟鸝,原是塘西的妓女。當年齊先生曾和她相處了有半年時間,知道她也是個苦命人,後來被拐賣到香港了,這才淪落風塵,但為人不壞。
溫見寧要打聽塘西的人事,找孟鸝就可以。
不過齊先生在信中再三告誡溫見寧,切記不可孤身一人去塘西附近逗留,而後才給出了那個叫孟鸝的女人的聯繫方式。
溫見寧抄下地址後,先是提筆給齊先生回信,感謝她的幫忙。
寫到一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把寫通俗小說的事告訴齊先生。
不僅如此,因為最近她忙著準備新的小說,這次也沒有習作寄過去,只能編了個藉口,說是暑假裡學校布置的功課太多要忙,有時間會補上。
這是她第一次對齊先生撒謊,下筆時掌心都出了汗。
有好幾次,溫見寧都把信紙揉成了團要主動向齊先生承認一切,可最終她還是照著原來的信重新謄抄了一份,塞入信封里。
等寄出信後,她才開始琢磨和這個孟鸝如何聯繫的事。
出於諸多方面的考慮,溫見寧最終沒有用溫家別墅的地址和孟鸝聯絡,而是從之前的那家書店寄信,由書店老闆代為接收轉交。
因為先前有過和方鳴鶴見面的經歷,這一次溫見寧熟練多了。
一來一往,兩人很快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還在那間青鳥咖啡館。
會面當日,溫見寧提前二十分鐘抵達,可坐下等了一個多小時後,對方才姍姍來遲。
溫見寧當時正在低頭翻看隨身帶來的筆記,突地聽到身後傳來高跟鞋跟的叩地聲。
還未來得及抬頭,眼角的餘光就瞥到一團黑底黛綠的影子飄來,在她對面的位子上落座,隨之飄來的還有一股濃重嗆人的脂粉味。
溫見寧合上筆記本,抬頭向對面看去。
六年前她曾見過孟鸝一次,只是當年在齊先生住處匆匆一瞥,對她何等相貌並不清楚。
今日其實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正臉。
這個名叫孟鸝的女人四十多歲,一頭燙卷的烏髮仿若雲鬟,臉上的皮肉已經鬆弛,眼尾也有了細細的紋路,甚至還蓋了厚厚的脂粉,只一雙似睡非睡的眼看向溫見寧時,仿佛還能勾人魂魄。這等年紀還風韻猶存,更不用想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美人。
她身上穿件烏絨滾邊的黑底碎綠花香雲綢旗袍,戴一串珍珠項鍊,拎著玉色軟緞的手袋,正是畫報上塘西阿姑們的典型打扮。
溫見寧畢竟跟溫靜姝、梅珊那等人物同一屋檐下住了幾年,雖然交際的手腕沒學來幾成,但眼力已練出來了:孟鸝的髮根已很久沒有補燙了,身上旗袍的樣式也是幾年前流行的,更何況香雲綢的料子本就不值錢,那手袋倒還不錯,只是上有幾處已經勾絲了,至於珍珠項鍊的成色,更是不堪。
她只看了片刻就收回目光,心裡大致有了數。
溫見寧在打量孟鸝的同時,對方也瞥了她幾眼。
眼前的女孩生了一張秀氣的鵝蛋臉,眉眼雖還未長開,卻看得出是個少見的美人胚子。年齡大約十五六,或許還更小,只因神態沉穩,看著給人一種早熟感。一身打扮雖然樸素得如同普通學生,但坐姿儀態一看便知是好人家出身的,更何況家裡還能請得起齊佩珍這樣的家庭教師,顯然非富即貴。
只是她打量人時那種小大人的神情,還是掩不住青澀。如果不是從前欠了她老師的人情,孟鸝今天才不會大老遠跑一趟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雖然對方遲到了很久,不過是溫見寧有求於人,她還是客氣道:「孟女士,您好。我是之前給您寫過信的溫見寧,想和您打聽家裡一位親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