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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19:00 作者: 五色瓜
齊先生拿著帕子替她一一拭去淚痕,對著昏睡中的溫見寧輕聲道:「人的一生有無數個『Hello』與『Goodbye』,相遇之後有離別,離別之後又有重逢,這就是人生。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先生相信你會想明白的。」
最後這一句,溫見寧聽清楚了。
一直等齊先生離開房間後過了很久很久,溫見寧放在里側那隻攥緊被子的手終於漸漸鬆開了。但她知道,她的執念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融入了她的骨血里,此生再也不會分離。
想通了之後,溫見寧只覺得胸口的憋悶感也緩緩消散,只是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仍然無法從昏睡的狀態中掙脫,依舊沒有醒來。
這期間,作為名義上的姐妹們,溫見宛她們也一起來看過她了。
見宛嫌棄屋子裡有藥味,來過一次就走了;
見瑜趴在床邊看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很快就跑出去找丫鬟們抱她;
只有見繡一個人,之後幾天也經常來她的床邊坐下,絮絮叨叨地和她說些瑣事,若是周圍無人,她就小聲地啜泣起來,哭得讓溫見寧有點於心不忍,仿佛見繡是被她弄哭的一般,讓她越發地想要快點好起來。
或許和齊先生說的一樣,她這場病全是因為想不開而造成的。
溫見寧人一想開了,燒漸漸地退了。
終於在第三天的傍晚,她睜開了眼。
此時兩個大人都不在家,她醒了也沒人搭理。
在丫鬟的餵食下,溫見寧喝了小半碗粥,又吃了西藥,這才在床上繼續躺著。
等過一會丫鬟用茶托端了水進來,看見她閉眼躺在床上,還以為她睡了,只好把茶托放在桌子上,自己打著呵欠守在床邊。
畢竟,看著一個昏睡的病人確實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過了一會,就在這丫鬟昏昏欲睡,眼看就要倒在床邊的時候,換班的人終於來了。
原先那個丫鬟聽到動靜揉了揉眼,埋怨道:「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都多守了她好一會了。」
剛來的那個笑嘻嘻的:「剛才蘇絲在下面給我們讀最新一期的《春鶯囀》呢,我剛聽完這不就過來了嗎。」
說著她瞥了一眼床上的溫見寧:「不是說剛才醒了嗎,怎麼又睡過去了?」
另一個撇嘴道:「病著的人不都這樣嗎。」
新來的那個問道:「好不容易醒了,要不要叫醫生過來一趟?」
另一個沒好氣道:「咱們太太和四太太還沒回來,要你自作主張。對了,你快告訴我蘇絲都講了什麼?這一回鶯兒到底見沒見到她的表哥?」
溫見寧沒有動,一直閉眼聽著她們講話。
她這幾天雖然昏睡著,偶爾也和現在一樣聽得幾句丫鬟們的閒談。
這群丫鬟的話題天南地北雜七雜八,一會提到來別墅里修過鋼琴的俄國佬,一會說起永安百貨最近的折扣活動,其中夾雜著只有她們才心知肚明的隱語,溫見寧聽得雲裡霧裡,絕大半是聽不懂的。不過剛才她們說的這幾句,恰好是她能聽明白的。
蘇絲是這群年輕女孩中為首的一個,仗著溫靜姝的偏愛,性情有幾分嬌蠻,連對溫見寧她們幾個有時也不全放在眼裡。她們來的第一日因為不知曉西餐禮儀,在餐桌上鬧出了不少笑話,在一旁笑話的人而被見宛瞪了的人就是她。
《春鶯囀》是最近在小報上連載的一個俗套的才子佳人式的愛情故事,作者名為弄影閣主人,丫鬟們提到的鶯兒和表哥是裡面的男女主人公。
讓溫見寧有些被觸動的是,這個鶯兒和她的身世相仿。她也因故自小養在舅舅家中,和表哥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之後表哥出國留學之時,鶯兒被父家強行接回,自此再無音訊,一對有情人自此被拆散。後來表哥回國,和家人一起四處打聽鶯兒的下落,終於探聽到了她的消息。此時的鶯兒因為家境敗落,已經淪為舞女。
鶯兒因為身份而自相形穢,不肯再見到表哥,於是想盡辦法躲閃,因此兩人屢屢錯過,中間還發生了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當然,溫見寧對虎生沒什麼想法。但她也迫切地想要聽到鶯兒和表哥一家重新見面,仿佛這樣她就能從中得到一點安慰。
剛過來的丫鬟道:「去去去,你不能自己去看,我忙得很。」
原先那個央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識字,蘇絲脾氣大得很,又不耐煩給人再講一遍,我才不要自討沒趣,你就給我講一講吧,不然我這心裡老是放不下。」
溫靜姝養的這群女孩子裡面,只蘇絲一個人識字最多。
小報每次被看完後,就被蘇絲一個人霸占了。其餘人要想知道小報上講了什麼,就只能纏著她問。一定要三請四請,蘇絲才會勉為其難地答應,而且她只肯講一次,若是錯過了,只能去問別人。
溫見寧想了一想,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兩個丫鬟被她突然起身嚇了一跳,卻聽見溫見寧問道:「你們能給我講一講嗎,我也想聽鶯兒和她表哥家到底怎麼樣了。」
二人面面相覷。
上一回,弄影閣主人連載到表哥去舞廳找鶯兒見面,鶯兒正好跟經理請假,在兩人快要在經理辦公室的緊要關頭停下了。結果這一回兩人還是擦肩而過,不過結尾表哥已經找到了鶯兒租房的住址,正要尋上門去,故事連載到這裡就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