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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4:29 作者: 西瓜蘸辣椒鹽
雖然目光淡淡,卻也似有千言萬語。
為什麼呀?那艘船怎麼了嗎?因為她不會再來,所以想叫她多看兩眼,記一下那艘船的特徵嗎?
不明所以,麻雀兒只好從船尾開始一寸一寸打量,等打量完船,實在是沒看出所以然來,她便把注意力投注到了擺渡人身上去。
正是此刻端詳,叫她終於品出了一些荒唐。
……
星河煜煜奪目,小船獨泛江河,蓑衣斗笠擺渡人的身影在這天地間顯得那般孤單寂寥。
有那麼一瞬間,同她痴心尋覓了百年的身影重疊。
麻雀兒呼吸一窒,愣怔在原地。
見她終於有了反應,吾桐貓貓也不再費勁兒拽著了,當即鬆開嘴,慢慢退到一邊去。
麻雀兒則緩緩站起身,遙望那逐漸明了的身影。
這一刻,碎裂的麻木蹦出了幾顆玻璃渣子,狠狠扎在麻雀兒心口和指尖。
呼吸中帶著疼痛,壓在她心口,叫她險些沒喘上氣。
張開嘴,麻雀兒像是被甩上岸的瀕死的魚,連著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轉身,徑直奔向崖邊。
忘川不渡生靈,麻雀兒的翅膀在這兒派不上任何用場,只見她縱身越出山崖,身體直直墜向水面!
底下的魂靈覺察到有生靈靠近,如潮水般沸騰起來,無數光點紛紛往上涌動。卻在衝出水面時,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牆壁阻隔,硬生生被壓在水下。
本該墜進忘川河畔的麻雀兒摔在水面,就像是摔在水泥地上一般。但她完全顧不得想自己為什麼能在忘川水面行走,也顧不得想為何水底魂靈會如此安靜,她只是爬起身,拼命地朝著那艘逐漸遠去的船隻奔跑。
「梁甫!」
「梁甫!」
她歇聲嘶喊著,一步一步奔向船隻。每一聲都仿佛在宣洩著積攢了百年的思念和苦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跳動的心臟上。
「梁甫!」
麻雀兒的聲音似乎終於衝破瀰漫在空氣中的薄霧桎梏,傳到擺渡人耳中。
他停下划動船槳的手,動作遲鈍而緩慢地,回過身。
在水上奔跑的麻雀兒終于越上船隻,撲到了正好回身的擺渡人懷中。
頭上掩面的蓑笠被麻雀兒一個不小心撞下,船頭搖晃的燭光便將麻雀兒朝思暮想的面容展現在她面前。
麻雀兒眼眶瞬間漲紅髮酸。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梁甫的臉,看著對方的眼睛,嘴唇嚅囁,許久才憋出一句:「為什麼……」
「若我投胎……」梁甫的聲音溫潤儒雅,全然沒有扮演渡船人時的沙啞,「我們的姻緣線,就徹底斷了。」
他是笑著的,卻在同張嘴同麻雀兒的時候,落下一顆熱淚。
其實從他死亡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姻緣線就已經斷了。可他不甘心,也不願就這樣投入輪迴,忘掉麻雀兒,成為一個完全沒有麻雀兒記憶的人,與他人成姻。
所以他遊蕩在忘川河畔,遲遲不願入地府。卻沒想到遇到了來尋他的麻雀兒和陪同而來的妖神。可惜他聲音薄弱,就算一直跟著麻雀兒,她也沒聽到自己的聲音。
梁甫不甘心。
他便求了綪冥妖神,求他讓自己在這世上停留多一些日子,只要讓他能多看麻雀兒多一些日子,無論做什麼他都願意。
妖神答應了。但他必須要為此付出等比的代價,那就是在此做擺渡人。而且不能讓麻雀兒發現,也不能通過任何方式暗示麻雀兒。
從那一日起,梁甫便在忘川河畔,日復一日的等待著他的愛人。
一年僅有一次的見面成了他唯一的盼頭。他沉默地劃著名船,聽她哭,聽她鬧,聽她闡述相思之苦,聽她恨罵自己薄情,然後不厭其煩地提醒她不要調皮,不要碰忘川水。
他會為她苦而苦,為她歡而喜。
在她無數次說要放棄他,講述自己的迷惘時心疼難過;又因她一次又一次出現的身影而雀躍。
聽到她終於釋然,要完全放手時,梁甫自是心痛不可遏制,卻又忍不住為她高興。
他很清楚,自困在牢籠之中有多痛苦;他只希望,麻雀兒會高高興興地迎接自己的新妖生,即便這新妖生中沒有他的存在。
幾顆熱淚滾落,梁甫狠狠地擁住了麻雀兒。
一百年,一百個夜,他無數次想將麻雀兒擁在懷裡,今天終於能得償所願。
哽咽著,梁甫聲音也碎成了好幾截才勉強接連:「下輩子,我來,做妖。到時,如果我們能…相遇,你就不會,你就不會苦了。」
第57章 忘川(完)
彼時已經決定完全放下的麻雀兒,此刻卻已經哭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只會一個勁的搖頭。
她想說你繼續做人,不要做妖。
妖道不好,妖道很苦,活得很艱難,不被天道憐憫,還容易被同類殘殺。
還是做人好,雖然命短了一點,但怎麼也能輕鬆一點。
她想說無論你做幾輩子人,我都會去找你,我都會去愛你。如果那一世沒有辦法在一起,那就等下一世,下下一世。
百年來本就搖搖欲墜的封牆頃刻崩塌,奔涌的感情和滔天的情緒像浪潮一般將麻雀兒吞沒。她嘗試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被嚎啕的哭聲替代,沒過多會兒,她便開始喉嚨發疼,甚至有了嘔吐的感覺,無比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