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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3:59 作者: 羽漱臨風
兩個人寒暄了許久,最後徐應白溫和地笑了笑,垂下眼,長長舒了一口氣。
仿佛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回到了這個人世間。
而後他抬起頭往周邊看過去,卻沒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徐應白目光環繞了一圈才收回來,付凌疑不知道去了哪,已經不在內室裡面了。
「師父在找那個師丈嘛,」謝靜微注意到徐應白的目光,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道,「我們來時他就出去了,說要是師父找他再把他叫進來。」
師丈二字一出,玄清子臉色由晴轉陰,恨不得伸手敲一下這小顯眼包的腦袋,徐應白則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靜微說的「師丈」是誰。
徐應白忍不住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謝靜微渾然未覺自家師祖那恨不得敲自己腦袋的眼神,他從床邊爬起來,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師父等一等,我出去叫他。」
說完就站起身,撒開短腿跑了出去。
付凌疑此刻正待在院子裡的雪地裡面。
他手邊放著幾塊結實的紅木,還有些許木工師傅的工具。
周遭木屑與雪混合在一起,露出星星點點的木色。
從玄清子和謝靜微進門之後,他就悄悄退了出來——徐應白與自己的師父徒弟許久未見,付凌疑怕自己待在那裡,會打擾師徒幾人敘舊說話。
等出了寢室,他就找旁邊的侍從找了紅木和工具,準備做一個輪椅以備不時之需。等東西都拿過來,他又擔心在殿裡面弄太吵,會吵到徐應白,乾脆將所有東西搬到了庭院裡面,半跪在雪地裡面削木拼接。
幾個已經做好的榫卯被付凌疑放在一邊,半成型的輪椅立在雪地裡面。付凌疑雙手凍得通紅,細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發間,他將手放在頸項處取暖,等到手溫暖了一些再拿出來。
他撿起旁邊的榫卯,身後突然傳來小孩清脆的聲音:「師丈!師父找你!」
付凌疑身形僵了僵,他緩慢地回了頭,一邊看向謝靜微,一邊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對呀,」謝靜微跳下台階跑過來,拉住付凌疑的衣角,「師父的相公不就是叫師丈嗎?」
「走吧走吧,」謝靜微扯了扯付凌疑的袖子,「師父在等你。」
付凌疑就這麼被謝靜微拉進了寢房裡面。
剛一進門,謝靜微就被玄清子提溜了後脖頸:「我們該走了。」
謝靜微掙扎了一下,沒掙動,只好對著裡頭的徐應白道:「師父,我晚上再來看你。」
付凌疑隻身進了門,他拍掉自己身上沾染的雪屑和木屑,走到徐應白床邊半跪下來。
「剛才出去做什麼了?」徐應白輕聲問。
「弄輪椅,」付凌疑開口道,聲音因為風雪帶著一些啞意,「不過還沒做好,等到明後天做好了,太陽也出來了,我推你去外面看看。」
徐應白沒再說話,他安靜地看著付凌疑。
付凌疑原以為徐應白要再說些什麼,結果徐應白沒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他忍不住絞了絞自己的衣服,急切地抬起頭看向徐應白:「怎麼了?」
「沒什麼,」徐應白搖了搖頭,「就想看看你。」
付凌疑稍稍安下心來,卻又聽見徐應白說:「過來,靠近一點。」
付凌疑依言挪動了幾下膝蓋。
而後一隻手探過來,從他的下巴往上輕輕撫去。
徐應白現在抬手還有些吃力,中途他停頓了一瞬,又將手抬了上去,付凌疑察覺到他他的停頓,順勢將腦袋放低到合適的位置,悄無聲息地將自己的臉遞到徐應白的手裡面。
徐應白蒼白溫涼的手指輕輕撫上付凌疑那雙烏黑的眼眸,付凌疑下意識閉了閉眼睛。眼睫掃在徐應白的指尖。
徐應白能感受到指尖下的那塊靠近眼睛的皮膚有些微的顫抖,溫熱的觸感隨著皮膚相貼處傳過來。
付凌疑喉結滾了滾,他不知道徐應白為什麼突然要摸這裡。
而後,徐應白突然不輕不重地用手指輾了一下付凌疑的眼尾。
很溫柔的力道,但似乎又帶有一點無可奈何與慍怒的意思。付凌疑的脊骨隨之一顫,手不由自主的蜷縮收緊,胸膛深深起伏著。
徐應白收回自己的手,輕聲問:「付凌疑,你沒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我……」
付凌疑有些混沌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和徐應白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對視。
而後他聽見徐應白的聲音:「比如前世……比如你的眼睛。」
付凌疑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猛地跪直,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應白。
「你……我……」他有些著急,「你知道什麼了?」
徐應白避開了付凌疑的問話,他認真而專注地看著付凌疑,開口道:「我記得,你同我說過,你的眼睛是舊疾,還同我說過,前世玄妙觀很好,我師父和靜微都沒事。」
「你還說,你沒騙我。」
「但是,昏迷的這些日子裡,」徐應白道,「我都看見了,我弋都知道了。」
「那三年裡的所有事情。」
付凌疑如墜冰窖,他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急切地站起了身。
「我欠你一句謝謝,」徐應白看著付凌疑,輕聲道,「……還有對——」
嘴裡的對不起還沒出口,就被一個擁抱擠回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