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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3:59 作者: 羽漱臨風
沒等周圍人高興, 徐應白的目光又迅速潰散開來。
接下來的三天, 陳歲給徐應白扎了無數次針,開了十幾個藥方。
起初徐應白還會因為疼痛睜開眼睛, 還能吞咽下藥湯,到後來,他徹徹底底失去了意識,無論陳歲的針扎得有多深,無論那些藥是燙還是苦,他都再也沒有給出過反應。
若不是他身上由微弱呼吸帶起來的星點起伏證明他仍舊活著,所有人見他的第一眼都會覺得他已經是個死人。
陳歲對此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在深思熟慮,翻遍太醫院剩下的醫術之後,決定要為徐應白伐骨洗髓。
而糟糕的是,戰爭後的長安百廢待興,皇宮內不知多少人逃難離開,之前跟隨魏璋前往齊王處的幾名老太醫也因為戰亂死的死逃的逃,不見蹤影,步思時也是其中一位,現今整個太醫院只剩下陳歲和幾名年輕的太醫。
也就是說,這場仗,只有陳歲一個人打了。
天色昏暗,這幾日一直在下雪,陳歲小心的將徐應白滿是針眼的手放回榻上,轉頭對魏珩道:「陛下,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魏珩紅著眼看徐應白,咬了咬牙。
他還沒有行登基大禮,但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帝王,所有人對他的稱呼都已經從殿下變成了陛下。
「都準備好了,」魏珩說,「接下來就交給您了。」
陳歲道:「多謝陛下,微臣定會竭盡全力。」
宣政殿的偏殿,幾名被層層篩選出來的侍女太監和幾名暗衛一同布置宮室。
為了震懾殘餘的叛逆,也穩定軍心民心,徐應白病重的消息被嚴密地封鎖起來,就連還在定襄郡的玄清子和謝靜微都不知道這件事。這些被選進來的侍女和太監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誰,甚至還有人以為自己是要去侍奉新皇。
各式各樣的名貴藥材被送進來,暗衛起了火爐,準備燒藥浴所用的藥湯。
陳歲正在給徐應白施伐骨洗髓前的最後一次針,封住幾處大穴以保住徐應白的心脈。
與此同時,長安朱雀門,巡邏守衛的士兵看見白茫茫的天地之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白雪被馬蹄帶起,有人單騎疾馳而來!
待到城門處,那匹飛速疾馳的駿馬被來人硬生生拉住韁繩,前蹄高高舉起,發出一陣高亢的嘶鳴。
「來者何人!」巡防衛謹慎非常,高聲喊道。
「益州軍都尉付凌疑,」來人身穿一身灰撲撲沾染著血跡的衣裳,一邊開口,一邊將手上將文碟扔過去,沙啞著嗓子喊道,「請求入城!!!」
巡防衛仔細查看完文牒,朝上一擺手,沉重的城門被緩緩打開,付凌疑一扯韁繩,縱馬入朱雀大街!
長安滿目瘡痍,付凌疑在徐府停下,下馬的時候差點栽倒在地。
他在李毅帳前跪了半個晚上,終於讓李毅鬆口同意他離開大軍先行回長安,他不眠不休的騎了三天三夜的馬,滴米未沾,滴水未進,身上的傷口在勞頓顛簸之下又全部撕裂,把那一身衣裳染得深一塊淺一塊。
付凌疑哆嗦著凍紫的唇,隨地抓了一把雪塞進嘴裡面,抬手敲著徐府的門。
「咚咚咚——」
沉重的聲響在付凌疑布滿瘡口的手下響起。
半刻鐘後,陳舊的府門被打開,付凌疑抬眼看過去,李筷子和劉管家站在門口,欣喜地看著他:「你回來了!」
「主子呢?」李筷子擔憂張望著付凌疑身後,「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他話音才落,付凌疑顫抖著後退了兩步。
沒有回來,徐應白沒有回來。
巨大的恐慌順著脊骨往上爬,付凌疑喉嚨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發出怪異的聲響。
他如遊魂般後退了幾步,然後瘋了一般朝著皇宮衝過去。
飛雪滿地,付凌疑死死攥著手裡面的玉佩,只希望自己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然而天不遂人願,才進皇宮門口,那匹駿馬嘶鳴一聲,癱倒在地,活活累死了。
付凌疑被馬重重摜在地上,額頭磕到了沒有清理乾淨的石塊,殷紅的血滑落下來。
他恍惚而瘋狂地往宣政殿跑過去。
付凌疑記不清自己到底跌了多少次跤,爬上那幾千層的台階時,他臉上的血都凍住了。
但他要去找徐應白,他爬也要爬回徐應白身邊。
與此同時,徐應白被送往宣政殿的偏殿。
孟凡帶著暗衛在偏殿附近巡邏,以防不測。
而就在偏殿朱紅色的大門徹底閉合的同時,外頭風雪大作,孟凡眼角餘光隨意一瞥,忽然愣住了。
被白雪覆蓋下的長階上,立著一個身形搖晃,步履蹣跚而踉蹌的人影。
「頭兒?!」孟凡差點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
益州軍不是還有七八天才回來嗎?
他飛快地朝付凌疑那跑過去,等看清付凌疑現下的模樣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從來沒見過付凌疑狼狽成這個樣子。
付凌疑渾渾噩噩地抬頭看向孟凡,烏黑的瞳眸映著飛雪,嗓音沙啞失色:「徐應白呢?」
聞言孟凡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神色難辨,一時半會兒不知如何作答。
付凌疑死死盯著孟凡,眼神陰翳而癲狂,如同一隻即將暴起的狼。
然而他的語氣卻平靜至極:「我問你,他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