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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3:59 作者: 羽漱臨風
還有誰會救一個將死的乞兒,將母親留下來的玉佩當掉……
而自己沒有認出他。
其實認不出來是很平常的一件事,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玉佩不會變化,人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相貌改變。
人會長大,會變老,會因為病痛改變身形和容貌。
那些隨著時間流逝而模糊的記憶,並不足讓人認出一個數年前見過的少年。
白衣琴師略有不安,他看不見,只能又問了一次:「你怎麼了?」
「我……」付凌疑被深重的窒息感扼住咽喉,他喘了一口氣,哽咽道,「錯過了一個人。」
「不說了,」付凌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一字一頓道,「下一次,我替你去肅王府。」
白衣琴師沉默了一會兒,道:「好。」
白衣琴師頓了一會兒,又道:「但你和我長得不一樣。」
「我會易容,已經做好了幾張你的人.皮.面具。」
「但肅王府檢查森嚴,每次都要掀開我遮眼的布,我是個瞎子,你不是……你得……」
琴師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冷刃扎入血肉的聲音!
冰冷的刀刃和人的骨骼血肉相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琴師大驚失色地站起來,然後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聽到了對面人吃痛的悶哼。
但他很快又聽到了一聲快意張狂的笑,付凌疑捂著流血不止的雙眼,面前的桌子擺著一雙血肉模糊的眼眸。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細聽之下,有著因為疼痛的顫抖,他回答道:「我現在是了。」
琴師嚇得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啊!
臨走的前一天,兩個看不見的盲人面對著面坐著。
他們沉默良久,琴師忽然開口:「我給你算一卦吧。」
付凌疑聲音沙啞:「你以前學過道?」
「沒,」琴師笑了笑,「我學的是坑蒙拐騙的東西,騙人錢的。」
付凌疑指尖動了動,說:「那你算吧。」
算籌落在桌面的聲音清脆,琴師用手指摸索著拋出的卦象,笑了一下,輕聲說:「大吉。」
付凌疑扯了扯嘴角,低聲道:「借你吉言。」
第二日下午,琴師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拄著拐杖往王府那邊走去。
他聽到了驚慌失措的叫喊和求救,聽到了火燒梁木的咔嚓咔嚓聲。
熱浪撲面,琴師神色平靜地站在原地一會兒,隨後拄著拐杖轉身,肆意大笑著往金陵城門處走去。
肅王府內,火光沖天,殘屍橫陳,血流成河。
付凌疑看不到那些屍體最後驚恐萬分的目光。
他手裡緊緊攥著那枚白紅相間的玉佩,往火海深處走去。
這是付凌疑全身上下,唯一一件和徐應白有關的東西了。
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身後的梁木被火燒得砸在地面上,付凌疑腿受了傷,胸口也有一處貫穿的傷口,他沒走幾步就跪了下來,挺直的脊背漸漸彎折。
「徐應白……」
付凌疑低下頭,火舌燎上他的衣衫,他眷戀而又珍惜地深深吻下去,乾澀蒼白的唇落在溫潤的玉佩上。
「沒事了……沒事了……」
「你等等我……我來尋你……」
說完,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緩緩向後倒去。
而後就被盛大的火焰徹底吞沒。
第39章 人間
徐應白站在床邊看大夫給付凌疑扎針。
他燒得實在厲害, 徐應白和那一溜暗衛想了許多辦法都沒能將燒退下來,只能把大夫又請了回來。
幾個暗衛遵照大夫的指示按著付凌疑的手腳,以免扎針時付凌疑動起來傷到自己。
執針的大夫扎針扎得滿頭冷汗, 一旁的藥童細細給他擦掉額角的汗水, 他斟酌片刻, 將針落了下去。
銀針從付凌疑的心口處紮下去,徐應白看著付凌疑劇烈而又痛苦地掙扎了一下,而後頭一歪,咳出一灘淤血。
徐應白眼皮一跳。
針在付凌疑身上停了半個時辰,那燒總算退了下去, 大夫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道:「這燒退了就沒事了。」
他又開了兩貼藥,徐應白接過藥方, 給了大夫一袋子錢,語氣溫和:「多謝大夫, 有勞您了。」
此時天已經微微亮了,大夫接過錢, 擺手說不必言謝, 又囑咐若還有事儘管來找他, 這才帶著藥童匆匆忙忙回醫堂。
仰嘯堂的侍從上來給付凌疑換了一床被褥, 霰霜跟著上來, 看見徐應白蒼白的臉色, 不由得道:「公子還是快去歇息吧。」
徐應白搖了搖頭,淡聲道:「無礙, 再過一個時辰, 我還得去上朝。」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付凌疑,對霰霜道:「到時還得有勞姑娘照顧。」
霰霜笑了笑:「公子放心, 我們必然會好生照顧的。」
話音落下,雅室又陷入一片寂靜,徐應白推開雅室的門,到外面的長廊吹風。
他閉上眼,熹微天光投射到他的身上,透過他的眼睫,在他蒼白的臉上留下一小片陰影。
昨日付凌疑燒高了說胡話,一聲一聲地全都在叫自己的名字,一會說他不走,一會兒說他要給自己報仇……一會兒說對不起,一會兒說他喜歡自己,一會兒又讓自己再等等他……胡言亂語得那些暗衛都不敢進門,一進門幹完活就跑得比兔子還快,生怕付凌疑突然醒過來把他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