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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3:59 作者: 羽漱臨風
「主子,」孟凡推開雅室的門,一邊狂擦冷汗一邊道。「劉大人在宮裡面傳出來的消息,說是七皇子殿下被軟禁了。」
徐應白皺起眉頭:「軟禁……」
劉莽軟禁魏珩,目的還是要對自己下手, 這樣一來, 很多事情都很明了了。
私聯皇子,乃是大罪, 但以自己如今的軍功權勢和聲望,這樣的罪名也並不致命……況且他們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證明他教導魏珩是為了謀權篡位。
為了防止這樣的事端,徐應白每次都會讓魏珩將帶走的書拿回來, 做過批改的文章也全都燒毀。只是千防萬防……還是讓劉莽鑽了簍子。
現在魏珩被軟禁, 即便他閉上嘴什麼也不說, 自己仍然會被定罪——畢竟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啊。當年劉莽能捏造假的文書殺武安侯三族, 今日就能如法炮製給他定罪。
畢竟這不是什麼難事, 魏珩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皇子,一旦被軟禁, 他哪裡也去不了, 誰也見不到,那些所謂的證詞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避無可避啊……徐應白眸光一暗。
另一邊, 大夫剛剛給付凌疑縫好腰腹間的傷口。轉身對徐應白道:「這位公子傷得重,不過身體底子好,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今夜和明早恐怕還要燒幾次,燒起來也駭人,徐公子,您今夜派人仔細盯著些,熬過去就沒事了。」
徐應白聞言回過神來,輕聲道:「多謝大夫。」
那大夫又開了兩副藥,囑咐了好幾句,說若是燒退不下來,就趕緊到醫堂去找他。
徐應白溫聲道了謝,讓孟凡把大夫送出去。
孟凡送完人折返回來,對徐應白道:「主子,您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們幾個看著,沒事的。」
一旁站著的暗衛聞言也頻頻點頭,連聲附和。
徐應白長舒一口氣,語氣溫和:「多謝,不過你們頭兒不鬆手,我走不了。」
幾個人定睛一看,他們頭兒這時候確實還緊緊握著徐應白的指節,一副守財奴拿到了寶貝死也不肯鬆手的樣子。
孟凡覺得要是徐應白的手強行抽出來,付凌疑會瘋。
而徐應白明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刺激付凌疑。
孟凡「啊」了一聲,迅速拉著幾個暗衛出去了,還不忘回頭道:「那主子咱們就在外面守著!您要是有事招呼一聲就好!」
徐應白朝他們輕點了一下頭,房門就輕輕關上了。
雅室內只剩徐應白和付凌疑兩個人。
徐應白垂眸看了付凌疑一會兒,抬起自己還能活動的手,把付凌疑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一點。
付凌疑還在發燒,人睡得很不安穩,他哆嗦著,全身上下都在顫。
他在做夢,嘴裡發出混亂如嗚咽的囈語。
徐應白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做,只能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付凌疑。
雅室安靜得只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一如當年那個難以忘懷的夜晚。
錯綜複雜而又混亂無比的夢境裡面,付凌疑耳邊是各種各樣的嘶吼聲,人卻在南渡的船隻上,坐在前世自己的身邊。
走馬燈一樣的場景晃在眼前。
徐應白著一身白衣,他蒼白而消瘦,曾經修長漂亮的手指節幾乎只剩皮包骨。
任誰看了都覺得他已經油盡燈枯,命不久矣。
這幾個月裡面,他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能救的同僚都救了,能用的兵馬都用了,有些事情,即便是他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也是挽回不了的。
雍州混戰,四方皆亂。千萬百姓流離失所,無可挽回。
他撥弄著自己面前的棋盤,神色難辨。房間裡面燭火搖晃,他眉心那一點硃砂失了色,不再鮮紅。
過了一會兒,徐應白抬起眼,難得用溫和的目光看著面前的付凌疑。
幾個月的相處,從一開始的敵視與相看兩厭,到現在能夠和平共處,徐應白有時會感慨,好在身邊還有個人,不然該有多寂寞。
只是面前人對他印象應該不怎麼樣。
嘖,徐應白想,誰會對一個嚴肅冷淡時常罰人的人印象好。
「南渡事了了,」徐應白將棋子一顆顆放進棋婁,溫聲對付凌疑道,「我遵守承諾,放你自由,你走吧。」
「不。」付凌疑聽見自己回答。
徐應白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笑了:「不?」
付凌疑盯著他,開口道:「你這樣,能撐到回到長安嗎?」
「……我命硬,」徐應白沉默了一瞬,他敲著棋子,燈花下落,細碎的灰灑在桌子上,「能撐到的。」
「倒是你,該去外面看一看,」徐應白道,「不然老想著打打殺殺的事情……」
他頓了一會兒,說:「那樣不好。」
「還記得嗎?教你習字時,我同你說過,你不能只會殺人,」徐應白緩緩對付凌疑道,「那樣是過不好的。」
付凌疑看見自己沉默著。
「去看看吧,你就當圓我的願了。」徐應白一邊說,一邊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付凌疑猛的起身,將一件披風蓋在他的身上。
他嘆了口氣,搓著自己冰涼的指節,聲音平靜,不見起伏:「我這輩子,沒機會再去看一次了。」
「若是你願意,以後你要是碰到了什麼事情,」徐應白繼續敲著棋子道,「就寫信寄給我,說不準我還能幫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