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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3:59 作者: 羽漱臨風
徐應白一手把謝靜微提溜過來,好整以暇道:「他是為師的侍衛,吃小孩,你要是再不聽話,就讓他把你片了涮湯吃。」
謝靜微哼哼兩聲:「靜微才不信,師祖說整個玄妙觀,師父最疼靜微了!」
付凌疑青筋跳了兩下:「…………」
徐應白一路把謝靜微提溜進房中,謝靜微黏黏糊糊地抓著自家師父的手不肯放。
劉管家著急忙慌地要給這小祖宗穿披風,謝靜微手一揮說不要,被徐應白敲了個腦瓜崩。李筷子撐著傘遮著這對師徒,生怕風雪染上他們。付凌疑走在一行人身後,任由落雪滿身。
等到一行人熙熙攘攘進了正廳,付凌疑垂著眼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徐應白給他安排的偏房。
他合衣躺下,手指虛虛搭在床頭擺放著的玉佩上面,好似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一點。
黑暗中,他閉著眼,快要睡著時,腦中突兀地閃過剛才徐應白蒼白的面容和痛苦的神色,與久遠記憶中地重疊在一起……那日他去而復返,見驚濤拍岸,大風自江上飄起,一人白衣染血,似斷線的風箏從船上掉下去!
他看著這一幕目眥欲裂,神色癲狂,瘋了一般衝過去想要抓住那一抹白衣,但最終還是晚了一步,那人就這樣落入江水中,江面暈散出大片大片的血跡……
他沒有抓住徐應白。
而後來,狗皇帝散布謠言,徐應白……聲名盡毀。
自己連最後的體面都沒能為他保住。
付凌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雙目血紅,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戾氣重得像是剛從閻羅殿裡面出來。
他全身發冷,牙關打顫,神情痛苦,握著玉佩貼近胸口的地方,脊骨一節一節地彎下去,喃喃道:「……徐應白」
他齒尖含著這三個字,近乎著魔。
風雪大作,付凌疑跌跌撞撞推開門,門外天地蒼茫,皆是一片白色,他踏入茫茫大雪之中,恍然想起前世的時候,徐應白曾裹著厚厚的狐裘,站在廊下看他練劍。
那個時候,徐應白已經病得不輕,人也消瘦下去,但威壓不減,一身冷冽寒霜氣,遠沒有現在那麼溫雅平和的樣子。
那時自己揮劍斬雪,劍氣成風,攪風雪成雲。
蒼茫天地,有一隻孤鷹環繞其間。
停劍時,他聽見徐應白說:「等南渡事成,我放你走吧。」
如同那一天,徐應白和梅永下棋,他淡淡對梅永說:「事成之後,隨他天高海闊。」
我那時說了些什麼?付凌疑努力地回憶著,似乎是應了一聲好。
怎麼能應好呢?
怎麼能應好呢!
「我不走……」付凌疑雙目通紅仿佛要滴血,低聲絮語說,「…徐應白……我不走………」
付凌疑說完,忽覺一股突兀劇烈的疼痛湧上來,他愣了一會兒,感覺一陣脫力,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裡面。
第9章 舊疾
付凌疑醒時已經是夜晚,他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漆黑,頭疼得像是要炸開,渾身筋骨如同散了架,說不出的疼。
付凌疑神智尚未清楚,甚至沒有察覺周圍有人,喃喃自語道:「怎麼……沒點燈?」
周遭的空氣在他落下這一瞬時詭異地靜了一下,徐應白蹙眉看著付凌疑空洞漆黑的眼珠,嚴肅道:「陳太醫,您不是說他只是驚悸過度嗎?」
徐應白出聲的一瞬間,付凌疑立刻明白自己現在的情況了,徐應白不會不點燈,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是……自己看不見了!
看不見……看不見,付凌疑如遭雷擊,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那最後的,絕望又決絕的日子。
剛把完脈開完藥的陳歲也是一臉震驚,完全沒想到付凌疑會看不見了,他急忙上前再看看,手快要碰到付凌疑時,付凌疑下意識就要抄放在懷裡面的匕首,徐應白眼見此景,眉頭一皺,冷冽的聲音及時地響了起來:「付凌疑,別亂動。」
這一聲打進渾渾噩噩的付凌疑耳中,他如同受驚野獸般弓起的背緩緩……緩緩地放鬆下來。
陳歲當作沒看見,鎮定地用手指掀開付凌疑的眼皮看了一會兒,又給付凌疑把了一次脈,捋著鬍子認真道:「恕老夫無能,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付凌疑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在良久的沉默中終於恢復了他那為數不多的理智,想起之前在大獄醒來時,他也有過一陣短暫的失明。
他儘量將自己的語氣放得雲淡風輕,還笑了一聲:「……沒事,是舊疾,很快就會好。」
徐應白看著付凌疑輕微發顫的手指沒說話。
他轉頭對陳歲道:「多謝陳太醫跑這一趟。」
一旁的侍從上道地給陳歲遞一袋銀子。
陳歲沒接,搖手道:「太尉折煞下官了!這位公子在雪地里躺了太久,還得要一副驅寒的方子才好,老夫現在寫一份,按方子抓,喝上兩貼就好了。」
徐應白頷首,淡淡道:「多謝陳太醫,有勞了。」
而付凌疑坐在床上快一刻鐘,眼睛終於漸漸清明,能看見一些事物了。
燭火搖晃,徐應白坐在床邊的藤椅上,旁邊謝靜微正在努力地寫徐應白給他布置的課業——這孩子太調皮,得有人一直盯著他才肯好好寫。
離床不遠的桌子上擺著一份熱騰騰的飯菜,是徐應白剛剛叫人熱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