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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9:04:52 作者: 岑姜
    很低很啞,一點點敲得人心尖顫顫。

    林稚晚順著這聲安靜下來。

    池宴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想抽,但因為空間密閉,只夾在指尖,沒點燃。

    今天他大概是從公司出來,穿了略顯莊重的黑色襯衫,但依舊沒那麼規矩,版型挺括,肩膀平直,袖口處別了個機械袖口。

    像個小型機械錶,時針還在走。

    林稚晚就盯著他的袖口打發時間。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雨停。

    池宴將還沒抽過的那隻煙扔掉,朝林稚晚揚了揚下巴:「走吧。」

    *

    這家店有很多年頭了,老臨江人都會來吃。

    剛到臨江那會兒,林文和就會帶著林稚晚來這裡。

    她不吃鴨血,林文和就把她碗裡的都挑出來,放到自己的碗裡,還寵溺地笑話她:「阿珠嬌氣著那。」

    阿珠。

    是她老家對小女孩兒的稱呼,是寶貝的意思。

    店很小,只有幾張桌子,擺著最便宜的塑料凳,牆壁上掛著經年難以清洗的油漬,沒有空調,只有一個電扇掛在牆上,有氣無力地轉。

    林稚晚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池宴有潔癖,林稚晚還以為他會厭惡這裡的環境,結果他倒是很自然地跟著坐下了。

    他腿長,伸出桌下一點兒。

    一群藍藍綠綠的塑料椅子中間,露出一段筆直修長的腿,格格不入,又格外好看。

    林稚晚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池宴一本正經地提醒她:「林稚晚,公眾場合,注意一點兒。」

    林稚晚:「……」

    老闆娘是個微胖大娘,這麼多年依舊愛穿花花的老年衫,手裡拿著一個很小的本本和一隻筆蓋早就不翼而飛的筆。

    「吃點什麼?」用地地道道的臨江話問的。

    「一碗鴨血粉絲湯,」林稚晚輕車熟路:「不要鴨血不要鴨肝多放些鴨腸。」

    池宴一臉無語:「……」

    「矯情啊你。」他冷颼颼調侃她。

    「是啊。」

    「還挺有自知之明。」

    「都矯情了二十幾年了。」

    「那也挺不容易的。」

    兩人中間突然有了點兒火藥味兒。

    「謝謝誇獎。」林稚晚挑了挑眉:「麻煩您多擔待。」

    兩人的關係段時間內無法改變,林稚晚也不想該改變自己,那就只能委屈池宴忍一忍了。

    池宴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眼底那點笑意緩緩消失,浮上一層薄薄的冷意,目光似是打探。

    「林稚晚。」池宴鮮少如此正經地叫她大名。

    隔著一方小桌,他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嘴角露出一點兒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也沒那麼乖。」

    表面寡淡平和,無欲無求的,像個小尼姑。

    實際上,蔫吧壞。

    「不然呢,」林稚晚手掌拄著下巴,照舊用平淡地語氣回答他:「哪個乖乖女願意跟你啊。」

    *

    這碗鴨血粉絲湯吃的依舊平和,但兩人之間的磁場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倒也不會影響什麼。

    本來就是利益互換而已,只不過是過程中沒把持住,上了床。

    床上互相滿意,就一而再,再而三。

    戀人總是會因為各種原因吵得昏天黑地,但是他們不是,他們只要那方面夠歡愉,永遠都能一炮泯恩仇。

    走出小店時,外面的雨早就停了。

    巷子裡路面坑坑窪窪,有些地方積水嚴重,池宴又走在前面,擋住了光亮,林稚晚看不清路,踩了好幾次水。

    混合著泥土的污水順著薄薄的面料滲進鞋子,林稚晚更鬱悶了不少。

    走到巷口,池宴的車子上貼了罰單。

    違停。

    池宴沒當回事兒,撕下來扔進林稚晚懷裡:「交了。」

    林稚晚疑惑:\」交什麼?」

    「罰款啊。」

    」一百四,你得還我。「

    「……」

    林稚晚:「支付寶還是微信?」

    她倒是沒真的想讓他還這一百四十塊錢,就是為了坐實自己的矯情屬性。

    可兩人之間的氛圍卻輕鬆上來。

    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是要那個的前兆。

    古代行軍打仗還講究個先禮後兵報上名來,辦事兒也得注意個氛圍感。

    直到車子開進吾悅江瀾的宅子裡,停好。

    林稚晚剛準備下車,池宴在那頭落了鎖。

    她懵了一下,池宴就伸著長臂一撈,給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車廂里空間很小,就算是林稚晚很瘦,兩人擠在駕駛位上,她的後腰也貼著方向盤了。

    「你幹嘛?」林稚晚努力地把身子往後靠。

    她想過玩大的,但沒想玩這麼大嗄!

    「你說要幹什麼?」池宴坦蕩地盯著她戴著黑色鎖骨鏈的雪白頸子,忽然揚起頭咬了一口:「教你點兒更不乖的。」

    她今天穿了煙粉色的裙子,坐在他腿上,裙擺層層疊疊蕩漾開,像是一朵玫瑰。

    似乎沒有說「不」的機會。

    曖昧的氣氛在狹小的空間發酵,升騰。

    林稚晚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一尾魚,追索她的海,她的船,還有池宴。

    月色暗淡。

    月色下,是一場經久不息,難疏難堵的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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