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2023-09-12 09:04:52 作者: 岑姜
    發完,也不管他還說什麼,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就走衛生間吹頭髮。

    吹乾,又吃了一片安眠藥,準備睡覺。

    睡前,還自我安慰。

    池宴人帥錢多活還好,睡睡不虧,睡睡不虧。

    *

    大抵是剛回到江城,亦或者預判到今天出現在宴會上,之後能發生什麼,就算是在藥物的加持下,林稚晚依舊睡得不安穩。

    意識昏昏沉沉間,又做起了在生命里不斷循環往復的噩夢。

    媽媽躺在血泊里,讓她快跑。

    大貨車高速逆行穿過防護欄,撞林文和駕駛的奧迪Q7,事故來得太突然,她坐在副駕駛嚇到沒有任何反應,瞬息之間,倒是林文和解開了安全帶,給她護在了懷裡。

    粘稠的血液一點點從他的身體裡滲出來,沾在她的眼皮上,手上。

    尖叫聲,汽車鳴笛聲,人聲混作一團。

    再後來,她長久地昏迷,隱約能聽到耳邊間歇的人聲。

    「呵,她命還挺大。」

    「老爺子護著的,就撞到了頭。」

    「老爺子還是寵她,也不知道分給她多少的遺產。」

    「爸肯定不會偏心。」

    「只有她死了,他也死了,才能不偏心。」

    ……

    那些聲音猶在耳邊,類似於某種魔咒,將她拋進一張密不透風的塑膠袋裡,剝奪掉她的呼吸。

    林稚晚驚醒時,將近凌晨三點。

    窗簾拉得嚴實,外面透不進來一丁點兒光亮,她盯著漆黑到近乎虛無的夜,胸腔里憤恨叢生,宛若一把野火將她花了很多年養成的平和付之一炬。

    左右再也睡不著,她對著黑夜眨了眨眼睛,有些習以為常。

    噩夢費神,林稚晚有些口渴,拭掉額角的汗珠,起身下床,開門,想去廚房燒點兒熱水。

    剛邁出房門,她就看到了立在窗邊的人影。

    也不知道池宴回來了多久,現在身上還穿著晚上那件白色襯衫,身姿迢迢,月色被窗外的防護措施切割規則的光斑,明暗交錯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正思索著怎麼開口說話,池宴卻像感應到什麼似的,轉過頭。

    四目相對。

    他的瞳色很淡,配上深陷的眼窩,顯得整個人極為寡淡,但又鋒利。

    被他看著,林稚晚會有畏懼被洞察心思的緊張。

    「過來。」半晌,他懶懶地抬起手,招呼她過來。

    林稚晚剛發了一身汗,又被冷氣一吹,不自覺抖了一下。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她朝他靠近兩步,用下巴指了指窗戶:「我沒想跳。」

    剛到美國那會兒,她總是坐在飄窗前面發呆,一坐就是一天。

    池宴見了也沒說什麼,就是找了裝修師傅安了防護欄。

    那那會兒也跟池宴說,自己從來沒想過跳樓,她只是,感覺不到快樂而已。

    池宴掀起眼皮往那頭看了眼:「不是給你設計的。」

    「哦。」

    *

    兩人沉默下來,呼吸聲在落針可聞的空氣里都有些吵。

    池宴微微屈身,從窗前矮腳圓桌上拾起一包煙,抽了一支出來。

    「還是睡不好?」火苗舔上香菸,黑夜裡有了一點兒光,池宴語氣跟漂浮的青煙一般,隨意且輕。

    林稚晚點了點頭。

    「以後少吃安眠藥,對身體不好。」

    裊裊煙霧下,池宴搭著眼皮,有點兒像攝人心魂的男妖精。

    沒有人不喜歡好看的皮囊,林稚晚被他蠱惑到了,乖乖地點了點頭。

    「以後你就在這兒住。」池宴又說。

    沒有商量,像是吩咐。

    林稚晚不解地看著他:「嗯?」

    池宴:「你那廢物哥哥知道你回來了。」

    她手裡還有林欽覬覦且忌憚的東西,那人不要臉,估計會上門找她。

    她在臨江的房產地址林欽都知道,免不了被打擾。

    「可是,」林稚晚說:「我住不慣別人的房子。」

    她認床,換個環境更睡不好。

    「矯情,」池宴輕而易舉地把這段關係拉到利益面前,輕嗤了聲:「這兒寫在你的名下了。」

    不,她說得根本不是房產歸屬權的問題。

    但如果他非往這方面想,那……好吧,不要白不要。

    「那,」林稚晚指了指門口:「池先生,你可以不要過來住麼?」

    她一說話,臉頰兩側攢起一點酒窩,眸光熠熠,又帶著點兒挑釁。

    很少見她會出現如此靈動的表情。

    池宴抽菸的動作遲緩了一瞬,旋即,哂笑了聲:「晚晚,沒良心啊你。」

    夜色沉浮在他的眼角眉梢,笑起來,更加恣意放縱,活脫脫一個不諳人間事的公子哥。

    可林稚晚卻察覺出危險,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

    剛剛膽子比天大,現在眯得跟鵪鶉似的。

    池宴長腿一跨,往前邁了兩步,直接給她堵在了牆角。

    兩具身體貼近的一瞬間。

    林稚晚聞到了他身上厚重且苦澀的焚香氣,隱約還有點兒菸草味。

    若是大街上隨便遇到一個身上有煙味兒的男人,她早就捂著鼻子繞著走了,可不知道怎麼的,池宴身上兩種味道混合剛剛好,絲絲縷縷的氣味將她團團包圍住。

    林稚晚吸氣,努力把身體搞扁平,貼向牆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