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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28:54 作者: 小雞燉抹茶
陸遙清晰得看見那個一向接送他上下學的司機面上展露的詫異,他看見他眼裡透露出的震驚,幾乎刺痛了他的眼,但這些都無所謂,他的目標只此一個。
他奔向他的追求和愛,他咬緊下唇,咬出血來也不停下。
他眼淚汪汪抬起頭,看向他的避風港,喉嚨里是嗚咽的悲傷,他說:「學校里有人欺負我。」
他撒了個謊,刻意咬傷了唇角,粉色的血滲透出來,他偽裝成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無人懷疑他的目的。
他抱著陸續意,抱住了自己一直想獲得的懷抱,幾近貪婪得汲取溫度,溫熱的懷抱令他昏昏欲睡,可他並不想睡。
他眨著眼,眼角是溢出的淚珠:「我不怕他們欺負我,我想去找你,可是他們都不讓我去找你。」
他顫抖著說話,瑟瑟發抖的可憐。
陸續意的懷抱里有股香味,掌心也是溫暖的,溫暖的掌心拍在他的後背,嘴裡哼著古老的歌謠,他匍匐在這片溫柔里無法自拔。
陸續意抵在他的耳邊輕聲安慰:「一切有我。」
他說:「會好起來的。」
後來的確好起來了,他轉了學也得到了更多的愛,隨著時間推移,他們一個個長大了,個子拔高的速度很快,陸續意把他們安排到二樓的房間,陸遙總在半夜悄悄溜進他的房間。
在陸續意眼裡,他是個極懂事的小孩,也正因如此他一切舉動都能得到相應的縱容。
懂事的小孩也有私心,隔著溶溶月色,他看著陸續意緊閉著的眼睛,這雙眼和他的母親很像,可他並不思念她。思念留給弱者,留給泣不成聲的失敗者,陸遙埋頭親了親陸續意的眼,一道亮色,那是他留下的占有印記。
第28章 小少爺
陸遙是個私生子。
生父不詳,他出生在一個城中村,住在城市別墅大院裡的人賜給它一個通俗易懂的名字——貧民窟。
貧民窟在城市最角落的北方,城裡人垃圾都往那兒倒,加上路又敞亮,他們總愛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有了錢連良心也不顧了。可錢與良心從來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陸遙想不通為何他們要這樣做。
他只在清晨,天還沒亮透的時候看見遠處開來幾輛大貨車,高而壯,隔得遠遠的更顯氣派。乍然望去,好像他在垃圾桶里翻到的海報里的變形機甲。他覺得好玩,早起也要去看它,太陽還未出來,世界仍處在昏暗中,這時他便已經清醒了。
他睜開眼,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踮起腳遠遠得看向遠方,高聳入雲的機甲伴著清晨雨露,晨鳥戲鳴來了,呼啦啦一片的雲被它剝開,車頂冒出一片黑霧,比雷雨天聚集的烏雲還要密,陸遙出神地觀察,機甲一路駛來碾壓了一片翠綠的草地,留下兩道沾滿油污和淤泥的痕跡。
它緩緩走向小河邊,那是這塊土地唯一一條小河,河流潺潺,陸遙小時候在裡面洗澡,舀起一捧水澆在身上。
雷電一般的轟鳴聲落下,只一聲足以震破人心。
仰面落下的是一片垃圾。紅的綠的花的紫的,唯獨沒有白的,惡臭在這時迅速傳開,陸遙捂住口鼻,難過地閉上眼。
他覺得一股難言的痛苦湧上心頭,難過沒有理由,後來他才明白自己大概是無法接受這樣髒兮兮的,居然是他的生活。
母親伴著巨響睜開眼,她看向陸遙,又看向窗外,攬他在懷裡,廉價肥皂的香氣抵擋住那股令人作嘔的臭氣。
耳熟的兒歌響起,陸遙貼著她睡去,母親有張漂亮而明媚的臉,歲月並未在她身上留下過多痕跡,她的年齡比村里所有女人都要小,走在路上仍有人喚她小姑娘。
小姑娘的懷裡揣著一個他,路過想要搭訕的行人便訕訕熄了聲,陸遙看他們面上呈現的遺憾和落寞,居然感到好笑。
他知道母親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將目光分給他們,那麼枯黃消瘦、貧困潦倒的人,自然比不上母親貼在胸口,日夜觀摩的照片裡的男人。
鐘錶不是他們階級的產物,陸遙卻從母親身上看見了,在她的懷裡,帶在脖子上的項鍊連著鐘錶,他看見鐘錶上鑲了一連串的鑽石,每每打開幾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陸遙有時做夢,夢見一輛汽車將他們母子接走,尾巴後面的尾氣都透著香氣,城中村的其他人朝他投來羨慕的目光,隔壁的二狗子不再欺負他,那張沾滿泥土的拳頭再也落不到他的臉上。
他常常做這樣的夢,但這一切也只在他的夢中存在,他的一切幻想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人是現實的,饑寒交迫的時候不會思考除卻吃住以外的事。
他一日日長大,鄰居換了一個又一個,或許是感染什麼病死去了,又或者是發財搬進了城裡,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每個人的命運都在運轉。
除了陸遙。
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自此他終於成為一個物理、心理乃至公認的孤兒。
孤兒陸遙得到的遺產是一座搖搖欲墜的木屋,和一塊鐘錶。
很小的鐘表,裡頭的照片泛黃,男人和女人笑著擁抱,陸遙觀察,觀察久了,居然有些酸澀,眼淚順著臉頰落下,珍珠大的豆子接連不斷。
他想自己沒有親人了,又想父親為何從不來找他。他想照片裡的男人穿著得體,一副好皮囊,自己以後也會如此嗎?
白日夢也是夢,他日復一日的等待,守在村口的進出口,凌晨的垃圾車進場將他熏醒,夜半寒冷的凜風令他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