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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28:54 作者: 小雞燉抹茶
    陸續意有次喝醉了和發小講自己的教育方式,覺得很解氣,他小時候因為忍耐吃了太多虧了,於是他幾近報復性得反擊,這其實不對,可是很爽。

    他的髮小看著他,那雙桃花眼眯起來,酒後微醺染上的紅暈久久不散,講是面若桃花也不為過,燈光下的美人都是這樣的,陸續意看呆了,被他一指彈在額頭。

    「續意,」他說,「你喝醉了。」

    陸續意當然知道自己喝醉了,他清晰得感到臉頰上燥熱的溫度,於是他微闔上眼,攔住發小的胳膊,「讓我睡會吧。」

    陸續意一覺睡到天亮,地點也從混亂嘈雜的酒吧回到了家裡。他盯著頭頂印刷著小熊兔子和小松鼠的天花板發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家。

    他扶著宿醉後酸疼的腦袋掙扎著起身,一旁陸磬倚在床沿邊,一雙黑寶石似的眼睛看向他,眼底透著光:「你醒啦,早飯阿姨做好了,我們一起去吃吧!」

    陸續意餘光瞥見一旁陸聽寒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樣,心底騰升起一種奇妙的,他從未感受過的快樂,笑容是藏不住的,他說:「好哦。」

    生活總要繼續的。

    陸續意不知道他離開之後小孩們的生活,夜裡回想自己從前的資產,期盼他們活得開心活得快樂,錢能買來世間絕大多數的東西,陸續意想,他們大多數時刻應該都是開心的。他刻意避開了自己離去帶來的影響,夜半入睡前,他也想過自己不在後小孩們的生活,可是太難了,就像他從沒在母親去世後刻意想起她。

    人生是獨自前行的,他在心裡自欺欺人。

    一曲結束後,觀眾席陸陸續續響起掌聲,陸續意下意識也跟著鼓掌,他看著台上的青年起身又轉身,正面朝向他們鞠了個躬。

    標準的六十度,陸續意目不轉睛看向他的臉。看向他唇角一顆紅痣,紅墨一樣點著的痣。那是陸磬天生的痣,可是隔得太遠,他無法像從前那樣抱著他親在他的痣上,夸一句彈得真好。

    陸磬還是林家小公子的時候學過許多東西,大家標配的才能都學過,其中最精通的還是彈琴。他太適合一個人坐著,手下流水般划過琴面了,符合他的氣質也符合他的地位。

    陸續意第一次聽陸磬彈琴是在半夜。陸磬和他剛從夜市回來的那個夜晚,那天他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等到天上的星星都藏了一半,他聽見從門外影影約約傳來鋼琴聲。

    可鋼琴在一樓,他母親生前買下的一直閒置在書房,除她外從沒人彈過。

    小孩們的房間在二樓,陸續意以為自己半夜撞見鬼了,拿著棒子從後面繞過去,看見月光下,陸磬面無表情在彈奏貝多芬。

    他閉著眼,可眼淚從眼角流下來了,陸續意一時分不清他真實的情緒,他踟躕立在原地,而後放下手中的棍棒,輕輕坐到了沙發上。真皮沙發在夜晚還是微涼,陸續意坐著聽完了整首。

    他想,或許有些音樂天生就無法配詞,真正能引發靈魂的悸動的只有音樂本身,而非填詞後的個人感受。

    陸磬鞠躬的弧度極顯紳士,一舉一動透著往日裡驚才絕艷的林家小公子的影子。

    陸續意這樣凝視他,忘卻了自己過來的真正目的,他在想自己的陪伴或許並不久,並不能清晰了解小孩們的心理感受,比方說親情,比方說愛情。

    陸續意從前也聽過傳言,搞藝術的有不少同性戀,他開始覺得不可能,後來又想起這小孩第一次到家時的冷漠和後來的粘人,多舛童年釀造他極端的取向,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陸續意嘆了聲氣,來時的震驚和憤怒奇蹟般沉了下去。

    他轉身將手中的鮮花轉送到一旁的工作人員手中,問及人物時指了指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鋼琴家。他買了一束花,紅色的玫瑰,熱情的愛,但這份愛究竟無法通過陸續意的手中送出去了。他已經死得徹底了,心靈和生理都與從前大相逕庭。

    每個人都要長大,他的出現於他們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

    陸續意徑直從後門離開,並未注意到在他起身後身後傳來的、熾熱而強烈的目光。

    陸磬謝幕後走到後台,陸陸續續上台的演員占據了舞台,他的演出只是個噱頭,真正的舞台要留給那些戲劇演員。可這些也已經足夠,他本也不是為了錢來演奏的,他的演奏僅僅為了發泄。藝術家的毛病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矯情到了極點,居然也有人買單誇他直爽。

    他冷笑一聲,轉身回到了休息室。推開門,內屋空調開得太熱了,他剛從燥熱的舞台上下來,熱氣迎面撲來,他輕扯開自己的領口,露出白皙光滑的鎖骨。

    後台只剩下寥寥幾人,化妝師扎堆站在一塊。見他進來了,其中一個裝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向他走來,掐著嗓子笑道:「又怎麼了大鋼琴家,什麼惹到你了?」

    陸磬掀起眼皮看了眼他,「關你屁事。」

    陸磬脾氣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男人一點也不生氣,起身走到他面前,順著他的大腿坐下去了,陸磬感到煩悶,可心底又冷得發慌,他幾近渴求得想要溫熱的肌膚觸碰。

    男人身上有著濃烈的香味,攬住陸磬的脖子,嘴巴抵到他的耳邊:「有什麼不開心的講給哥哥聽,哥哥來開導你。」

    陸磬依舊不語,鼻間嗅到的濃烈的香水味令他作嘔,可他躁動的心此時渴望一場火,不在乎火源是誰,哪怕知道他靠近自己的目的並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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