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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這一世,她和張信的情誼只在少年時便戛然而止了佛寺鐘聲寂盪,夜色下,一騎快馬載著兩人趕到城門下。城門吏罵嚷嚷上前,火把照亮來人,見一高大侍衛後背著一矮瘦小廝。
「速開城門,郡主身歿,吾要去兵馬司中報信。」
小六面上皆是淚痕,平昭馬騎得快,又將他生生顛暈過去。
「侯爺,郡主歿了。」書房中,張信坐於案前,手邊是今晨送來的脈案,上書郡主晨起多進飯食,脈搏強韌於先時,想是新加的藥材有了實效。
他揮袖將脈案掃落在地,「渾說些什麼!御醫明日便到。」
小六趴在地上,哆嗦哭道:「劉先生盡力了,盡力了。郡主白日精神瞧著好了不少,可夜裡不知怎麼的突然就不行了。劉先生說是迴光返照。」
張信指尖刺痛,是方才不小心折斷了,鮮血溢滿指蓋,他著一襲霜地袍子,袖上染血,點點斑駁。
「侯爺。」平昭跪地勸道:「郡主已去,劉先生說她走的安詳,您不要哀悔太過。」
「安詳?」他輕嘲道,眼中泛紅,起身饒過他便往屋外奔去。
他騎著馬,飛奔出城。他斷不會相信她就這樣去了,蘭景留下的兩個孩子她竟也全然不顧了?他未戴冠帽,髮髻散亂,暴喝催馬,馬蹄聲聲於寂靜夜中響徹天際。
「我乃華陽郡主蘭望舒,涼州城中有遼人勾結下臣作亂,情勢危急,特來向徐大人求援!」
「我叫明月,天上明月的明月。」
「大人,我能知道你名字嗎?」
「你受傷了。」
「今日之事,多謝你。」
「聽徐三說大人定親了......恭喜大人覓得良緣。」
「大人是雄鷹......終究會翱翔於天際的。」
「多謝侯爺見我。」
「侯爺得償所願了嗎?」
大人,大人,侯爺......侯爺......他喉間腥甜,腦中記憶交錯,猶如被巨斧劈開。平生只對一人動了心,如今唯余她安好,卻連這個也無法實現。一口淤血噴在袖上,身下的烏雲雪察覺到主人有些不對,停下來不安地踱步。
天際圓月高懸,張信抬頭,四野空茫,夜幕低垂。夜風鼓起他寬大的袖子,他伸手,染血的指尖似乎就要觸到那輪明月。
他仿佛看見雲門寺中,她站在廊下,身著素裙,長發及膝,雨絲微風將她身上披風吹起,她將手中收好的傘遞過來,「你等等。傘給你。」
「信戀慕郡主久矣。」
風聲為伴,他聲若囈語,幾不可聞。
「信,戀慕郡主久矣。」他重複,染血的唇瓣顫抖,許久,怕驚擾般問道:「不知郡主可願隨吾去金陵?」
他仰著頭,銀輝灑在他身上如覆霜雪。
他眼角流下一行淚,沒於鬢髮,消失不見。
......「夫人,咱們這就走嗎?不等侯爺巡營回來?」玉屏不明白,怎麼夫人突然便要回金陵。郡主的喪儀辦的簡單,聽說要扶棺回涼州,徐家夫人傷心的很,再說侯爺犯了頭疾,依夫人的脾性,怎麼也不會這時候回去。
林竹接過帷帽戴上,只道:「我有些想獾兒了。」
車馬駛出城門不久,平昭打馬追來,玉屏撩開車簾,喜道:「是平昭侍衛。」
平昭已至馬車邊,拱手行了一禮,「夫人,侯爺說道阻且長,千萬珍重。囑咐小人要將夫人平安送至金陵。」
道阻且長,千萬珍重林竹眼中濕潤,她撩開車簾,最後看了一眼遠方高大的城牆。恍惚又回到那日,她守在他床榻邊等他醒來。
他面色蒼白,瞳如點漆,卻不似往常寒涼,對她道:「阿竹,對不住。」
「侯爺說什麼?」她攥著手中帕子,似有所感「不能以你待我之心待你,誤你良久。」
她聽後卻不覺難過,或許心中已有了決定。
徐家夫人說郡主是個善良又勇敢的女子,曾孤身一身到雍州來求援。她騎著馬,腿上都磨破了,分明是那麼清瘦的姑娘家,卻硬是撐到了雍州。
那樣鮮活的女子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旁的自然不重要了。
平生做過最大膽的事便是來雍州找他,卻不過是讓自己早些看明白罷了。他像一隻孤鶴,驕傲、強大,她曾想跟隨他,卻忘了自己只是檐下築巢的雀兒。
唯願相離後,兩生歡喜,清風依舊......白駒過隙,轉眼便是十三年後「小二住店。天字上房。」
「客官像是南邊來的。」小二見他二人打扮,當先那位公子生的俊秀無雙,手中一柄摺扇,衣衫瞧著簡單,卻是價值千金的銀絲鍛。這可是涼州城中最大的酒樓瓊玉閣,他過眼的人多了,這樣的卻沒見過幾個。
那公子噙著一抹淺笑,看著和順,他將人送上去,討了送熱水飲食的活計又得了一筆賞錢。
「小的都按您的吩咐,備的素食,用的油也是素的,客官放心用。」他墊了墊手裡的銀子,笑的喜人殷勤道:「客官若有興致,夜了可在城中逛逛。過兩日便是中元,城裡熱鬧,有那燈戲比試的,倒有些意思。」那年輕公子倚在窗邊,聞言像是有些興致,轉頭問道:「我聽說還有些祭祀之事?」
「如今不興啦,自那蘭世子叛國被剮之後,便沒人做這個了。」
「是嗎?」他雖這樣說,倒也不甚在意,轉而問道:「我聽說城外有處落星湖,景色甚美,倒想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