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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林竹應下,回屋後卻未料張信醒了,想是被外頭動靜擾到。
「何事?」他撐著床榻,眉心微蹙。
林竹撩開帘子走近,欲去扶他,口中答道:「是華陽郡主府上人來傳話,說有事請侯爺過府相商。」
她原有些不自在,卻見他聽後神色大變,自榻上起身便要去穿鞋,動作大牽扯到傷口,便是一陣疼痛。
「侯爺慢些。」林竹扶住他,他面如玉山,刀削斧鑿般,蒼白冰冷,她慣常見他威嚴沉靜,卻不曾見到他這般緊張。
他道:「我即刻便去。」
她尚有些發怔,便聽他喚平昭備馬。
「侯爺。」
他素來是不要她服侍的,收拾妥當帶上幞頭,丟下一句若遲了不必等他用膳便行了出去。
林竹佇立良久,雙手合於腰腹,人已走遠,才恍然屈膝行了一禮。
婢女玉屏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華陽郡主是誰?侯爺為什麼那麼在意?那麼緊張?
侯爺待夫人從來都是相敬如賓的夫人自矜,以為是自己身有殘疾,惹侯爺不喜,便也裝的守拙安靜,待侯爺也瞧著冷淡。可夫人並不開心。她愛慕侯爺,若非心中裝著侯爺,又怎會一知道侯爺傷重的消息,便一定要來雍州。
第53章 結局(二)
燕子巷「侯夫人?」阿姜聽了小六回話,愣了片刻,打發他下去,轉身進屋去尋郡主。郡主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劉先生也找不出是什麼癥結。如今阿離少爺和方娘子都去世了,留下虎奴和剛出生的孩子,郡主如今便是他們的天,如何也不能出差池。
明月倚在榻上,見她進來,眉梢微抬,「怎麼說?」
阿姜抿著唇,「侯爺在養傷,小六託了徐參領,就是侯爺歇下了,不好打擾。」
明月點頭,她知道他受傷的事,且那傷還不輕。此番找他便是為了虎奴兄妹。阿離因血脈的緣故,一生都無法被公平以待,他以命換來的軍功她得替他守住。
這時外間有婢子急匆匆進來通報,「郡主,侯爺來了,小六哥讓奴趕緊過來傳話。」
張信帶著平昭出兵馬司至燕子巷雍州六月白日炎熱,午後多有暴雨,街上行人寥寥。郡主府上掛著白幡,隨風而動,靜謐中透出幾分淒清。
張信勒馬停下,看著牌匾上的白綾,並未立刻下馬。
「侯爺。」平昭見他唇色發白,鬢角滾汗,不免有些擔憂。他背上傷口還未長好,方才又騎馬過來,怕是要裂開。
張信收回視線,翻身下馬,讓他即去叩門。
小六兒方回府,不過前後腳的事,不知怎麼侯爺這便來了,忙著人去向郡主報信,將張信引至待客的花廳。
婢子入內奉茶,略等了等,明月才到。
她自側門入,張信聽見聲音望過來,隱隱綽綽,兩人間隔著一副山水素娟的屏風。他眼中光芒定住,目之所及是屏風後那道纖細身影。
「多謝侯爺見我。」明月曲膝行禮隔著十載光陰,她的聲音於他而言已十分陌生。
張信拱手回禮,與她隔屏相立,二人一時皆有些靜默。
張信聞到淡淡藥香,蹙眉間她偏首輕咳數聲,待緩好方啟唇道:「我請侯爺來是為我哥哥蘭景。」
張信來時便已猜到,當日蘭景主動請纓,他雖有猶豫,但終究不曾阻止。一招險棋,以小博大,他所率輕騎皆是精兵強將,蘭景武藝膽識過人,正是他所求的。不過終究是他之故,累她失了至親。方才來時,心中便有些躊躇。
「郡主節哀。」他拱手行禮,言辭懇切。
平昭侍立一旁,不明他二人糾葛,心中驚訝。侯爺何等人物,便是對當今聖上,也不曾如此小心謙卑。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戰場上刀劍無眼,我不欲他去,可他生來就是戰場上的勇士。」雖未見過,平昭卻覺得這位郡主有些不同,不似一般女兒家,只聽她接著道:「我只是想求侯爺一件事。哥哥生前因遼人血脈備受指責,如今為大梁戰死,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我想請侯爺上奏朝廷,給他應有的尊容。」
她聲音平靜,因著病,聽著有些氣弱,可言辭不卑不亢,顯出幾分尊貴來。
張信雖見不到她臉,視線卻依舊對著她眼睛的位置,許諾道:「郡主言重了,便是郡主不提,守約也會做到。蘭景是大梁士兵,為國戰死,這是他應得的。」
明月抬頭望去,兩人仿佛對視般靜了許久,須臾她拱手俯身行了大禮,「明月謝過侯爺。」
隔著屏風素娟細密的經緯,張信看見她彎折的脖頸。橫亘在他們二人中間的又何止一張屏風,他心中刺痛,尚未來得及思索,話便衝口而出,「你為何不嫁他?」
他喉間乾澀,胸腔中一顆心跳的激烈,眼中希冀微不可見,如螢火之光,稍縱即逝。
屋外黑雲掩蔽,風過竹簾攜著幾分水汽。天際一道亮光劈下,屋內明滅一瞬,接著便是滾滾驚雷。悶雷響過數聲,大雨便落了下來。
她始終沒有回答「郡主保重,在下告辭。」他再非當年潛入寺中的少年,拱手行禮,便要離開。行至廳門,聽見她問:「侯爺得償所願了嗎?」
他腳步頓住,眼中若天外暴雨,袖內的手指攥得青白。
張信穿梭在廊下,雨水飛入打的他面上冰涼。即便如今身居高位,權傾朝野,父兄不可復生,祖父含恨而終。少年時遺恨太多,所求皆不可得,皆無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