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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雍州城中,燕子巷「屋裡原還熱呢,這雨下過到底涼快多了。」伺候的婢子巧兒服侍在方娘子身邊揮著扇子。娘子肚子足月了,約莫就是這幾日生產。府里產房依劉先生囑託早就收拾妥當,接生婆子乳娘一應都備齊,就等著小公子降生。

    方娘子拿著繃子在繡肚兜,圓圓的臉盤帶笑,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了,歇歇吧。虎奴估摸是要醒了,你去膳房端碗牛乳來。」

    「哎。」巧兒應了,放下團扇退了出去屋裡靜下來,方娘子停下手,腹中的孩子輕輕動了動。她唇角微彎,眼中柔軟。這胎不似虎奴鬧騰,她總覺得是個女娃娃。夫君雖不說,也是想要個女孩兒的。

    也不知他何時歸她神思有些恍惚,指尖一痛,指腹上沁出一顆血珠來。她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驚慌,暗嘲自己多想,含去血珠,將繃子放下便要去看虎奴。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碎院中積雨的水坑,巧兒跑進來,聲音顫顫。她只見她嘴唇開張,腦中來回之餘一句。

    「娘子,大人,大人戰死了。」

    軍中訃告至,方娘子乍聞噩耗,動了胎氣便發作了。

    「我不是吩咐過若軍中來人,不得驚擾嫂嫂。」明月心口急跳,語氣冰冷阿姜走在前面替她撩開帘子,解釋道:「是方娘子家中帶的婢子不知怎麼聽見了。」

    明月心中生出幾分無力感。端水的婢子婆子穿梭在產房中,月升日沉,屋中點上燈火。虎奴被阿喬哄著,但久不見阿娘姑姑,到底忍不住了。阿喬轉身的工夫,他便要溜著去找方娘子。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阿娘。」他力氣大,像被抓的小牛揮拳便要打近身抱他的婆子。待被抓住,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預感,掙扎不休間嚎啕大哭,喊著阿娘阿娘。

    阿姜跑來見到這幕,她眼眶是紅的,對阿喬道:「阿姆,郡主讓帶虎奴少爺過去。」

    產房中血腥氣撲面而來,方娘子口中軟木已被拿掉,額上淌汗,臉孔蒼白面無血色。陳先生正在施針,面色沉重。

    明月抱著剛出生的孩子湊到她嘴邊,才聽見一縷氣音,「......郡主,虎,虎奴。」

    「嫂嫂放心,我會照看好他們的。」

    她眼中淌下淚來,看著襁褓中的孩子,喃喃道:「......孩子。」

    虎奴撲到她身邊喚阿娘,卻見她眼睛望著上方,不知在望什麼。

    「嫂嫂。」明月喚她她嘴角緩緩勾出一抹笑,蒼白的指尖抬起,透過瀰漫的水霧,望見遠方未歸的丈夫。

    ......阿離的棺槨被運回雍州,明月將他與方娘子葬在一起。喪事辦的簡樸,徐家夫人登門弔唁。依她的性子一定要來,可她懷著身子,終究不大方便。見明月犯了咳疾,又瘦了許多,便叮囑道:「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留心。」

    「勞夫人掛念。過些日子徐姐姐便要生了,我身戴重孝,不便登門。這平安鎖,勞您幫我轉交。還有這對夜明珠,阿福喜歡,我原想生辰的時候給她。」

    「郡主,這......」徐家夫人看著手中的雕花木匣,不免有些疑惑,「郡主是要去哪兒?」

    明月輕輕一笑,「待此間事了,我便想帶虎奴去雲門寺,那兒清靜些。」徐家夫人應了一聲:「那也不遠,待阿福生辰了也不遲。」況且夜明珠價值千金,這禮也太大了些。

    明月不接,只問:「夫人可知大軍何時回城?」

    前線捷報同阿離的訃告一併傳來,遼軍腹背受敵,十萬大軍被殲。此一役,烏博被殺,遼軍元氣大傷。若此時乘勝追擊,勢必打的遼人四散奔逃。可一則朝中局勢不穩,二則主將受了傷。朝臣商議,還是主和,兩國立盟,保邊境十年無虞。

    徐家夫人在兵馬司中,消息靈通,答道:「朝廷已派了使臣來,待簽了盟約再收兵回城。」

    一月後,大軍凱旋。

    「侯爺說了不見外人,你且回吧。」小六通報來意,兵馬司外的守衛認得他是郡主府上的小廝便進去報信,卻不料被侯爺身邊的平昭回絕了。

    郡主說一定要將話帶到,他心下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碰上徐家少爺徐昉。

    徐昉問:「郡主可說是何事?」

    小六搖頭,他是受阿姜姐姐的令來傳信,「奴也不知,只說請侯爺至府上,有要事要同侯爺講。」徐昉略一思忖,郡主偏安一隅,此一遭怕是與蘭景有關。當日張信率輕騎偷襲,雖是奇謀,但也折了數百精兵,蘭景就在其中。

    「你隨我來。」他將人帶至松濤院,平昭守在屋外拱手行禮,「徐參領,侯爺在養傷,不見外人。」

    「郡主應是有要事,煩請通報,若有罪責,徐某一力承擔。」便是郡主求見,徐昉已不會想到年少之思。只如今蘭景戰死,她孤苦無依,何況當年雲門寺中他深夜叩門,到今日他依舊記得她執傘長跪。此遭她有所求,如何不能見。

    正僵持著,一年輕婦人走出來,她披著青色褙子,妝容素雅,是金陵趕來的侯夫人林竹。

    徐昉行了一禮,便見她屈膝還禮,柔聲解釋道:「侯爺方睡下,他傷的重,可公事冗雜卻也歇不得,如今難得睡了,我便不忍再叫他。不若等他醒了,我便立刻同他講。」

    徐昉知她說的極對。張信被流矢射中,差點便要了性命,先是戰事又是議和,樁樁件件都需他經手,的確養的不好。既如此說,他也不好再逼,拱手行了一禮道:「夫人所言,下官明白,便依夫人。只郡主之事定是極為緊要,望侯爺一醒,夫人即刻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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