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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你去換身衣服,別著涼了。」
室外雨聲不斷,聽得人心煩。阿姜阿喬都出了去,小桃兒見她如此,取了她還未看完的話本子來。
「郡主心煩,奴給郡主念故事聽?」
她坐在下首,念得磕磕絆絆。她還小呢,識的字也少,往日讓她念怎麼都不肯的,今日這樣卻也不見郡主笑。
小桃兒苦惱地皺眉,方念了一頁,外頭便鬧騰起來。她忙起身去瞧,便聽見喬嬤嬤的聲音,不知質問著誰。
「大人放肆,這是女眷居所,怎能闖進來?」
明月倏的站起來,還未行出去,門便被一把推開。外頭風雨一道便吹了進來,撩起帳幔許久未歇。
屋外人衣衫盡濕,往下低著水,要測佩劍,一身軍裝,平素多笑的面上一派肅穆。
卻是徐昉他一拱手,言簡意賅直接道明來意:「郡主,下官失禮。只是有要事相求,不得不如此。請郡主隨我走一趟。」
「好。」
他還未說是何事,她便一口應下,便連徐昉也是一驚。
「郡主!」阿喬急忙喚道,要上來勸阻。
明月道:「去取我披風來。」
「郡主不能去!」阿喬拉著她手臂不放徐昉已上前沉聲道:「嬤嬤放心,就在寺中。」
宣平侯的頭顱被遼人砍下,不見蹤影,張信便在雍州為他立了一塊牌位。他信佛,神鬼之說從來都是敬畏的,人首乃一人之精魂,老國公病逝,他定要將這塊牌位帶回去的。
「金陵城中來信,老國公病逝。」徐昉為她撐傘,自己整個人暴露在雨水中。
明月面上無波,只隨著他向前走。她頭髮盤成高髻,插一枚玉簪,通身素淡不飾脂粉。行了不過一段,腳上繡鞋早已濕透,一步一步似踩在泥上。方才匆忙,竟忘了身上穿的是寢居的軟緞鞋。
徐昉見她如此,一時又有些後悔,或許不該叫她來,直接將人打暈了帶回去就是。可如今木已成舟,他便只能說下去。
「前兩日有臨近牧人來報見遼人蹤跡,我與張信帶兵前去,確是見到小股遼軍。正計劃時,他得此消息,不顧軍令追敵深入……」
「他受傷了?」明月這才有了反應徐昉:「是。」
「那你該將他打暈了帶回去。」
徐昉愕然,見她不過瞪了眼自己便又向前去。
忠勇亭前,張信跪在地上,臂上的血已被雨水衝散。滂沱大雨下,他跪的挺直,唇線緊抿,下巴剛硬,滾下冰冷雨水。
明月上一世見他時,他已是城府頗深的權臣,雖知他不易,卻從未親歷。她心間發澀,取了徐昉手中傘,一步步向他走去。
明月跪下來,將傘罩在他頭頂。他目光移過來,眼珠幽黑,如傀儡不見光,泛白的唇掀起,唇角微微翹起,輕聲念道:「張家玉郎,芝蘭玉樹。良辰肱骨,朕之友生。」
他聲如金玉,本該極其優美,可如今泠泠冷澈,讓人心頭髮寒。
「美玉美玉,入朕懷耶,天下昇平,家國永安。」
念道最後,他從喉嚨里發出笑來,身子一顫一顫,像是笑彎了腰連身子都控制不住了。明月忍不住去扶他,他已趴伏在地上,以頭點地。
雨勢不減,春雷陣陣,明月想過了這陣便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了,可他卻剛入深冬。
「郡主。」阿喬喃喃念著,忍不住上前,卻被明月眼中懇求止住。
就這一次,阿喬,就這一次這一夜,大雨澈澈,明月守在張信身邊,直到他起了高熱,體力不支,暈倒在她懷中。
第49章 溫柔
「你這小子,跑這兒來做什麼,要是讓你阿姐知道,得打斷你的腿。」
暴雨來的突然,潑天而下,黑沉沉里見一小兒,正是李子巷方娘子的弟弟,方真。
他緊緊護著胸口,一悶子往城牆下的值房中扎,一邊央道:「哥哥放我進去,我有東西要給蘭大人。」
蘭景常去那方娘子處買酥酪,不時便帶些黃家酒樓的酒肉來,兵士自然認得。他讓他進去,道:「他如今正忙著呢,郡主派了人來,正同他講話。你邊上等著,小心些,別亂跑。」
「明白,明白。方真身上裹的棉衣濕沉,隨意擦乾了手,便趕緊伸進懷裡這酥酪方子阿姐可費了好大功夫原是想托李子巷的王秀才,可這人眼黑心黑,壞的很。阿姐捨不得那點錢,還是決定自己寫。」
阿娘在時,外祖家也是讀書人家,阿姐是認得字的。就這一樣,雍州城裡,除了那些官家小姐,還有誰比的上她。
若不是家裡拖累,媒婆早將李子巷給堵嚴實了。
他想到那王秀才,不過是個窮秀才,熬死了婆娘,一雙眼竟敢不老實地看著自家阿姐,便是一陣憋氣。
這晦氣天氣他暗罵了聲,手上方子雖悉心護著,可也濕了大半,字跡糊了,也不知還看不看的懂。
想起出門前,阿姐仔細交代,他眉心都擰成了疙瘩。
值房爐上架的銅壺燒沸了水,呲呲冒著聲響。方真左右看了眼,上前幾步袖子裹著手將那銅壺給提了下來。
再一抬眼,便見屏風裡頭阿離正同對面一個侍衛打扮的人交代著:「我這兒一切都好,你回去同喬嬤嬤講,讓她陪好郡主,我下值了便去雲門寺。」
侍衛來的突然,阿離面上有些擔心,眉心淺淺打著褶,直覺察到視線才偏頭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