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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屋內,阿姜揉著眼睛看她進來,有些沒搞明白,「郡主?」
明月將燈吹滅,撩開簾帳進去,「我有些內急,你快睡吧。」
可淨室在裡面呀,您怎麼從外面進來呢。
阿姜糊裡糊塗的,可外頭那樣冷,她趕緊躺下,很快便又迷糊睡去。
當年雍州血戰,宣平侯力守城池,保了城中百姓性命,他戰死後百姓在雲門寺中立了一塊碑,富戶們捐資蓋了一座忠勇亭,那碑就在亭中。
明月推開窗扇,只漏出一條小縫。
廊下寂寂,他已離開她想過會見到他,可未料會是這樣的時辰。他的性子能說那樣的話是多難呀,她一陣歡喜一陣難受,眼眶紅紅,心裡一陣發酸。不是說上一世的情感早已淡了,可見他如此,她怎的還是受不了。
夜已深,張信憑著令牌入城,守兵奇怪,「張副將這下著雨怎還出了城。」
年歲大些的抬了下眼,隨口道;「去了雲門寺唄,沒看見副將手上的佛珠啊,他時不時便要去聽寺里的老主持講講佛法的。」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道:「當初宣平候被遼人割了腦袋,屍首分離,找也找不回來。這沒了腦袋可不能投胎的,要成厲鬼,還是雲門寺的老住持帶著僧人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經,連那屍首也是他們收殮的,如今寺里還供著宣平侯的牌位呢。」
年輕守兵眼帶崇敬,他還未上過戰場,日日守城難免有些無聊,聽了這番話,攥著拳頭道:「遼人可恨,若是再來,我定將他們捅個稀巴爛才是,割了他們的腦袋去餵狗……哎?」
還未說完,腦袋上便挨了一掌年長士兵眉毛倒豎,罵道:「放你娘的驢蛋屁,還想遼人再打到咱們雍州來?老子還想多活幾年呢,徐大人領兵早將那群孫子趕到西北戈壁灘去了!」
邊關之地,夜裡下著雨,高大城池便反射出森寒冷光。一番喝罵的,反倒多了一絲鮮活氣。
張信一騎入了兵馬司,下仆上來牽馬。
「不必了。」他一揮手,牽著馬去了馬廄。
張副將這匹坐騎是神駒,世間難得的良馬,極得他看重。府里都知道,三公子眼饞,要拿兩匹白玉驄換,副將都不肯。
下仆將一應事物備全,便躬身退了下去。
張信解下馬鞍,韁繩,馬兒一朝得了束縛仰脖撩蹄很是神氣。
這是一匹烏雲雪,身黑蹄白。遼人擅騎術,亦擁良駒。它是他父親繳得,性情剛烈,無人能降。
當日,他父親道:「你若能降了他便是你的。」
他那時年紀尚小,不過十歲,站在它跟前還要仰著腦袋。雖祖母攔著,可它風姿神駿,四足踏雪,背上鬃毛漆黑在日頭下發亮。
他一眼便瞧中了它。
後來為此摔斷了兩根肋骨,累的祖母罵了父親許久。
夜裡寒涼,馬兒噴氣便是一陣白煙。隨他奔波了一日,也是餓壞了。下仆留了一袋紅棗,他倒在手上餵它。
馬廄中鋪陳乾草,氣味並不好聞。草棚下留了一盞燈火,明滅間難得一絲暖意。
張信坐於乾草上,神情淡漠,伸出的手掌腕上一串白玉佛珠。
踏雲舔著它手,眼睫長長,眼珠黑溜溜的,頭埋著只顧得上眼前這幾顆紅棗。
成了你也不錯,有的吃就夠了,倒還開心些。
他嘆口氣,倒驚著它了。它停下吃看過來,片刻湊過來在他面上蹭了蹭。張信一聲輕笑,拍了拍它,低聲道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今日衝動了,果然——不該說的。」
……
過了幾日,難得放晴,雲門寺的小師父送了兩枝桃花來,這時節離桃花兒開還遠著呢,卻是小師父用蠟做的,模樣精巧,嵌在枝條上竟是格外好看。
阿姜稀罕的緊,急忙跑了去,回來後說給明月聽。那工藝並不複雜,只需將蠟融了,幾根手指並著蘸取再浸到冷水裡,很快便成了一朵桃花。
湯圓如今特別鬧騰,兩隻爪子勾著裙子,便能一路爬上來。明月顛顛腿將它震下去,它便得從頭來過。
「這東西雖簡單卻也有些意趣,你給那小師父一些銀錢讓他再做幾枝,給徐夫人送去。」
阿喬待這貓兒沒什麼耐心,那指甲長的不定得勾壞衣服,可郡主喜歡她便只能作罷。如今聽她講了,順道上前將這貓兒拎了起開,道:「郡主反正閒著無事,這東西做起來又不難,不如將這師父叫來,咱們自己做一做?」
「也行,那便去叫吧。」
她心裡不安,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惴的慌。前幾日張信來過,攪得她心煩意亂,兩個晚上都沒睡好。
然而小師父還沒來,天便暗了下來,阿喬著人去點燈,咕噥道:「這天真奇怪,怎的一下便陰了了。」
沒過多久一聲驚雷,湯圓背毛炸開嗖的一下便跳到明月懷裡。
明月卻一下站起來「阿喬,你讓人去城中看看可有什麼事,我,我……」老國公就是初春病逝的,她想著便是這個時候了。對,就是這事。
阿喬見她神魂不定的樣子,忙過來扶她,「怎麼了?城裡?郡主是擔心阿離?」
明月點頭,推她出去,「你快去吧,我無事的。」
話未說完,又是一聲驚雷,雨水頃刻便落了下來。
「郡主,小師父去藏經閣那兒收經書了,今日寺里曬書,也不知怎的就突然下了雨,寺里的師父都急壞了。」阿姜跑回來,衣衫也濕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