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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北城門值宿房中,聽聞是華陽郡主念著兵士們值宿辛苦,特送了熱湯來,小六兒不用喊人,幾個兵士便已跑了過來將銅鍋搬下車。

    「今兒可真是託了蘭景的福,這天冷的,再不喝些熱的,手腳都得凍沒了去。」

    值宿房中燃著一盆炭火,可頂不上多少用,日頭將落寒風朔朔,四周牆壁都似冰沏,更別說還有在外站著的人。這熱湯送的及時。更別說郡主府中大方,人人碗中都能分到一塊肉。守城軍士不少家貧,得的餉銀還要貼補家用,倒是難得吃上這麼大塊兒的牛肉。

    一時間值宿房中肉香四溢,都是吸溜吞咽之聲。「張副將,飲碗熱湯吧。」

    兵士盛了湯來,張信坐於凳上,兩腿分開,手中一卷兵書。他盔帽取下,額上圍著一塊暗紅色髮帶,長眉入鬢,一雙眼狹長,不笑時瞧著冷淡。他年紀雖輕,在軍中卻頗有威嚴。兵士道是郡主府上的小廝送來的,說完便退了下去。

    張信目光在手邊粗褐色茶碗中停頓,裊裊熱氣,一點震動自碗中漾開便似他心中波瀾。

    自回了雍州便再未見過,她帶著重孝長居府中,聽聞徐夫人時常幫襯,徐家妹妹常去尋她...他略合眼,掠去心中情思,端起碗一飲而盡。

    「這蘭景真是好福氣。」

    「能娶得郡主,自是天大的福氣,上輩子怕是燒了高香。」

    幾個值宿房中的兵士閒言碎語。

    蘭景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城門吏,徐大人雖賞識他,卻也是最不循私之人。可即便如此,兵士們面上不說,私底下難免說些酸話。

    「那華陽郡主你們可見過?生的如何?可是有什麼毛病,不然蘭元珍怎會將她許給蘭景?」說話的兵士往屋外覷了覷,蘭景正在外面同小六兒說話。

    他們手中還端著碗,大喇喇坐著,嘴巴卻不乾淨。

    「還真有可能,怕是生的丑,嫁不出去,那些達官貴人都不肯娶。」

    「丑怎麼了?再丑我也願娶,娶了郡主再納幾房美妾,還至於在這兒受這罪麼。」「李老三,天還沒黑呢,就開始做夢了,也不拿鏡子照照你那模樣。不怕你家那母老虎拿刀來尋你麼。」

    兵士們一陣鬨笑,眉眼間露出幾點促狹,好不暢快,可笑到一半便止了聲音。

    「張副將。」

    張信面色冷肅,睨過他們手中粗碗,冷聲道:「既飲了別人一碗熱湯,便別做讓人寒心之事。我手下沒有這樣的兵。」

    「......是是。」

    兵士們低著頭,叫囂的最厲害的幾個臉早已漲的通紅,不敢違抗。手中熱湯成了燙手山芋,卻也捨不得不喝,一仰脖將肉湯灌了進去,推搡著耷著眉眼退下。

    屋外,小六兒正同阿離說著話「阿離少爺,郡主還給你拿了兩件厚衣,添的新棉,保管暖和。」

    「明月咳嗽好些了?」在涼州病的,一直沒有大好,雖靜心養著,可天一變便又起了來。

    「好些了,知道您念著,喬嬤嬤特地吩咐了,讓您別擔心,有她在,郡主保管好好的。小人出來的時候,聽說郡主心情不錯,帶著阿姜姐姐她們幾個插花,說是插好了選幾瓶給徐娘子送去。本來徐娘子今兒要來的,可早上差人過來又說不來了。碰著下雪,郡主便趕緊吩咐膳房燉了肉湯讓小人送來。」

    「我一切都好,讓她別擔心。」阿離聲音輕緩帶笑「郡主總是念著您的。」小六兒笑著道,上次喬嬤嬤同帽兒叔說同等郡主孝期過了,就等著選日子哩。

    他想起阿喬,一拍腦袋,差點忘事兒了,「上次您帶回去的酥酪,郡主喜歡吃呢,劉先生說這東西止咳也是好的。後來差人去買,倒沒尋見那賣酥酪的娘子。」

    「沒尋見?」阿離想著上次買這酥酪也是巧合,那做生意的娘子是個可憐人,聽說家中父親戰死,還有個十一歲的弟弟。怕是家中有事,這幾日沒開張吧。他道:「等我解差了親自去買。」

    他們這廂說著話,張信撩開厚氈出來,風雪鋪面,撩起他衣上袍角,小六兒忙低頭行了一禮。

    張信未過來,只同阿離打了個照面,便向另一頭行去。

    茫茫風雪,城樓上值守兵士的盔帽已落滿白雪。他身量頗高,一手按著腰側佩劍,背影化在風雪中。

    小六兒墊腳瞧了許久「你這是做什麼?」阿離問他「小人也不知,就是怪怕他的,又覺得張副將厲害。」小六兒撓了撓腦袋。

    阿離笑了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道:「張副將確實厲害。」每每相交,便覺得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許多。今日聽徐昉言,金陵老國公為他定了一位淑女,他心中不知為何竟鬆快許多。

    這場雪陸續下了三天才歇,明月性子懶,多團在塌上。前幾日送了幾隻花觚到徐府,徐夫人聽說她病了送了些溫補的藥材來,倒是徐蘭怏怏,也沒什麼話。

    徐蘭同她走得近倒是意料之外,不過這姑娘瞧著莽撞卻也單純,看她沒了父親,又背井離鄉的,反而有些可憐她。她那性子同一般的大家閨秀又些合不來,一來二去,竟同她好起來。

    「郡主在繡什麼?」

    「徐三不是喜歡我畫的那隻兔子,我給她繡只荷包哄哄她。」

    阿姜托著腦袋噗嗤笑,「三姑娘怕是落雪出不了門,憋在家裡學規矩悶壞了。」

    明月想多半也是這樣,她繞著線,打了結,正要插進去,門外婢子喊道:「徐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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