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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明月嗯了一聲,想著自己如今也是乾等著,不如做點事,倒不至於那麼心慌。

    幾人回了瓊華閣,讓小桃兒留著,有消息了馬上來報。

    淨房內熱湯備上,阿喬怕她嚇著,還燃了安神香。明月褪了外袍坐在妝檯前,阿喬給她將頭髮放下來,用梳子通著。明月手上隨意拿著一隻玉簪把玩,心思卻想著外頭。

    「郡主」張信受傷了,還有阿離,爹爹他們怎麼還不回來,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可涼州軍士那麼多,還有雍州來的,想來應是無事的,這畢竟是涼州城,便是叛亂那日遼人也沒有攻進來。

    「郡主。」阿喬將梳子放下「嗯?」

    阿喬在她肩頭輕輕揉了揉,「郡主別擔心,先沐浴吧。」

    明月唇角微彎,不欲她擔心,依著她起身去解中衣帶子,便聽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是小桃兒慌亂的喊聲:「郡主,喬嬤嬤,大人受傷了,讓,讓您趕緊過去。」

    手中玉簪落地,發出砰的一聲響。

    夜色下,瓊華閣到前院的路從未感覺那麼長。「大人為救世子才被遼人所傷,奴只匆匆看了一眼。」明月身上披風翻飛,長發散開,沾上夜的涼意。

    蘭元珍的居所前軍士列陣,一派肅穆,她們尚未走進便聽得屋內嚎啕之聲。

    阿喬的心瞬間沉了下去。若大人真出了事,那郡主怎麼辦。世子素來同她不親近,公主在時,這孩子被他母家的乳娘哄去,公主不喜,便沒有將他抱來養。日後大人偏寵郡主,自然更生了芥蒂。若大人去了,郡主前路會如何,她親事還未定下啊。

    明月入內,便見張信幾個雍州將官也在,蘭暾跪在腳踏邊,面上涕淚橫流,阿離垂首立在角落。

    「爹爹。」

    蘭元珍半靠在床榻上,唇色死灰一般的白,身上外袍散著,鮮血汩汩湧出,他一隻手耷在外沿,小臂上扎著一根金針。

    「大夫怎麼不上前診治。」明月聲如寒霜,看向一邊站著的劉大夫便道,「劉先生……」

    劉大夫見她如此,心下嘆息,不忍回應。大人本就抱恙,如今又受了重傷,根本就是回天乏術。

    「明月。」這時,蘭元珍喚道,他聲音顫抖,身子虛弱壓著劇烈的痛意。

    「爹爹。」明月撲到床榻邊,握住他的手,「爹爹。」眼中淚一顆顆往下落,砸在他手上。

    「別哭。」明月將臉埋在他手心,感受到他的拇指輕輕替她拭著淚。

    「阿離呢?」蘭元珍將阿離喚過來「義父。」阿離在床榻前跪下蘭元珍強撐起身,將明月的手交到阿離手中。

    「爹爹?」

    「林參將。」

    「末將在。」

    明月見張信身邊一中年軍官,抱拳行了一禮。她知道他,他是雍州軍士中領頭的將官。

    蘭元珍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今日想請你,包括諸位做個見證。我要將明月許給我這個義子蘭景。」

    「爹爹。」明月震驚張信眼中劇顫,難以置信地望過去,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明月,我已去信給徐大人,之後你便隨阿離一道去雍州。」

    「我不去,爹爹會好的。」明月搖頭,終於露出了哭聲。

    「爹爹好不了了,若不能見你有個好歸宿,我便是去了也無法給你阿娘交代。」蘭元珍看著明月,她眼睫上還掛著未墜的淚珠,眼中牽掛不舍又愧疚。

    蘭元珍對阿離道:「我便將明月託付給你了,你記住要一世護她。」

    「義父放心,阿離對天起誓,此生明月比我的命都重要,絕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好,好。」蘭元珍此時已有些力竭,胸口起伏。他手指著跪在地上的蘭暾,喚道:「世子。」

    「爹爹。」蘭暾抹著眼淚上前。

    「我給明月備的嫁妝早已安排妥當,我自是偏愛她一些,還有公主的那份本就是她的。你,心中有數,不會虧待了你。」

    「爹爹」,蘭暾觸到他眼中警告,頓時伏倒,「孩兒知道的。」

    蘭元珍看著他,烏博早想除了他,便是沒有這遭,他也撐不了多久了。有帽兒在能護住明月他們去雍州,徐輝那兒他也早打過招呼,他去後,若世子能用好帽兒與他留下的將官,不求有功還是可以無過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一切安排妥當,蘭元珍本就是靠金針吊著一口氣,很快身子愈發冰涼,意識模糊,連痛也感覺不到了。

    「爹爹。」

    他闔上眼,終於沒了聲息。

    「爹爹。」明月撲上去,聲音發尖,聽得人心頭一顫。

    張信上前,徐昉嚇了一跳,拎住他後背衣袍。見他直直看著明月,暗道不好一把將他扯了出去,至無人處方鬆開,「你瘋了。」

    蘭元珍這番安排,徐昉一時擔心一時又慶幸,這下他心中妄念該斷了吧。

    張信沉默,揮開他手臂,逕自朝前走去。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蘭元珍已將她許給了蘭景,不過就是個女人,你日後總能遇到更喜歡的人的。」徐昉恨不能將他捶暈了扛回去,眼看離蘭元珍居所越來越近,他正要將想法付諸現實,張信卻猛地停下。

    他眼中直直看著前方,徐昉莫名,順著望去,見明月不知何時從屋中出來。

    蘭元珍一身血污,要收斂乾淨。她身上披風染了血,松垮垮地斜著,及膝長發未束,眼中含淚,在夜色中伶仃淒清。她遙遙看見了張信,眼中淌下一行淚,扶著門框的手下滑,腳下一絆往前摔倒,如一隻折翼的鶴,瞬間便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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