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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鳶兒姐姐你輕聲些吧,若給人聽到……」
「聽到又如何,我說的是事實」雖是這樣說,卻也不敢再罵了。
這廂,明月帶著虎奴到了松霞院。
厲嬤嬤在院門迎她,她如今兩鬢生了白髮,亦是憔悴許多。
「祖母如何了?」
「一天攏共也沒醒兩個時辰,多是在睡。飯也吃不下去,先前她醒了,奴餵了些稀米羹,總算是吃了些。」她袖子抹著淚,「人也不多是清醒的,有時還念起了老國公的名字。侯爺請了太醫來,都說便是這幾日了。」
撩開帘子進去,屋裡炭火燒的旺,還混著藥味和薰香,靜娘站在床邊,見著她屈膝行了一禮。
她如今已做婦人打扮,是今年春天納進來的,仍住在碧華院中,今次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襦裙配青色長衫,頭髮挽著高髻,發上一枚玉簪,妝容清淡婉約。
張信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一身緇色的圓領袍。他如今已向朝廷告假侍疾,見著她看過來,眼下青黑,眼中布著血絲。
明月略一頷首便坐到床榻邊。老夫人戴著一塊靛藍抹額,臉孔消瘦灰暗。
「祖母。」她輕輕喚了聲連喚了兩聲,她才漸漸轉醒。
「綰綰啊。」明月一愣,厲嬤嬤忙道:「夫人,不是大娘子,是郡主。」
這是將她認作了婉然的娘親。
老夫人全沒聽懂,只依舊對著她道:「綰綰,如今婉然已嫁得好夫婿,你和老大該放心了。」
掌心中的手乾枯蒼老,還發著顫,明月心中一酸,眼眶已經濕了。
「我知了,祖母。」
老夫人聽後便露出一個笑來,只不斷重複,「她如今極好,極好。」
不過一陣,便又睡下了。
明月問張信,「婉然何時到?」
他嗓音有些乾澀,像是一夜未睡了,「我已讓人快馬去信了。」
「侯爺去歇歇吧。」明月看著他,「這兒有我守著,你便是在祖母院中歇下,若有事我便讓人立刻去喚你。」
他手撐在膝上,未動。
明月走近了些他看過來「去吧。如今你若倒下,那府里怎麼辦?」
他終於起身出了內室,明月看著他出去,甫轉頭便遇上靜娘的眼神。那眼神跟蛇吐信子似的,她被看的一愣,不過轉瞬,她便又低了頭。
太醫又來瞧過,仍是搖頭,分明是藥石無醫,三魂六魄已去了大半。
「老夫人年事已高,精力已是……如今這藥喝下去便如泥牛入海,效用甚微,倒不若下官施針為她減去些痛苦。」
這便是讓他們乾脆連藥也別喝了,針灸續命,若有未說的話未做的事,便趕緊做了吧。
估計是施針真的有了效果,老夫人夜裡醒了,雖氣若遊絲,可神志卻是清醒的。她與張信說了兩句話便沖明月伸手。
「明月啊。」
「我在,祖母。」明月上前握住她「何時來的?」
「晨起就來了,您還和我說了會兒話呢。」
「外頭冷吧。」
「不冷,一路來都燒了炭,沒覺得多冷。」
老夫人笑著,上身微微墊高,歇了會兒才道:「這些年我對不起你啊。」
她指的便是納靜娘的事,她私心裡亦是希望張信能留下一兒半女的。雖則明月早就承應,可她未嘗沒有竊喜之心。便是後來張信不願,她也仍是將靜娘納了進來。
明月嗔道:「祖母哪兒有對不起我,您待我有多好我是知的。」便是她與張信鬧成那樣,她也不曾偏幫,強求她。她是她見過最明事理的老太太了。
「你慣來是心軟的。」她眼中有些渾濁,卻極慈祥,「這些年你與小二……」她頓了頓終是依了自己的私心道:「好孩子,你別怪他了,他心裡苦,時日久了,眼裡只看得到一樣東西,別的都看不清了。」
彌留之際仍放心不下「我不怪他了,祖母。」
「不怪了?」
「嗯,不怪了,早就不怪了。」明月點頭張信看了她一眼「那便好啊。」老夫人捉著她的手用了些力,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來。明月道:「祖母快些好起來,婉然還要帶著兒女來看你。」
她眼中又生出些光,「是啊,我還沒見過婉然那對金疙瘩。」
她精力不濟,夜裡已是難得說了這許久的話。明月看著她睡下,虎奴跑到她身邊道:「姑姑,義父在外站了許久。」
明月到了外面才知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張信就穿著一身袍子站在檐下明月行過去張信看過來,他瘦了許多,兩頰凹陷,看著中庭越發凸顯,幾分沉鬱。
明月一時有些怔然其實張信也老了在這兒呆的太久了,時間的流動讓她有時都不太記得現代的事了。系統說不會出現怕影響她的沉浸感,它的確做到了。
婉然已經做了母親,阿喬鬢邊生了許多白髮,如今老夫人也要走了。
明月將手爐直接給他,再把臂彎上的披風展開給他披上。
「我聽厲嬤嬤說你前次戰場上受的傷,如今變天都疼的厲害。」她手指繞著系帶在他脖子下打結,眼中平和,系好後,將不平的地方都一一撫平。
明月知道這一世在張信沒有選擇救她的時候就已經不會優秀了,她雖然說著要拋棄甜寵走虐戀情深路線,不過是她嘴硬,她心裡明白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