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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8:17:34 作者: 二少奶奶
    几上燃的松木香未斷雨卻歇了屋裡還留著幾許龍涎香霸道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越發令人不適。他走到窗邊,卻未料甫一推開,便看見了她。

    她正仰著頭不知在找什麼,風過將樹葉子上的雨水又吹了下來,她慌忙避開,身子側過來,他才見著她手裡捧的東西。

    天上的雲不知何時散了,一束日光破雲而出,卻不似之前灼烈。

    風吹起她月白色的百迭裙,她頭微抬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卻極溫柔。

    於寂靜處,張信聽見自己的心輕輕動了一下。

    他撥佛珠的手一頓,定定望著她纖細身影,方才包裹在身上的戾氣也漸漸散去,一時竟覺得或許這世上美好事總是多過醜惡。

    那些乾淨之事,乾淨之人,他心存慾念,如飛蛾撲火,竟亦妄想沾染,觸碰。

    第16章 甜蜜

    轉眼三載過這日,葳蕤院中阿姜正帶著幾個婢子清點送往公主府上的東西。

    福安公主出降後,便與明月走的近些。雖說是嫁到了薛家,可按本朝例駙馬不能擔任朝中要職。這薛家公子可算是薛家年輕一輩中最有出息的一個,聖上這樁婚賜下,竟讓人分不清是抬舉還是貶斥。

    薛家當年心惶惶來拉攏張家,後來吃了個閉門羹,本歇了心思,可眼見張信救駕又得了聖上青眼,便想往公主跟前使勁。

    明月連著兩次在公主府都碰上了薛家夫人,言語間又是借著婉然說事,後來越說越離譜竟扯到孩子婚事上。雖說老夫人是已在相看,可這事斷無薛家插手的可能,更別說還要結什麼表親家。

    福安與她更親近些,對這事亦是看不上,再說當年她出降後一年未有孕,這婆母便急急給駙馬挑了個丫頭伺候,雖說孩子養到她名下,這女子亦是個隨便打出去的玩意兒,可從此之後她便跟喉嚨里哽了刺一樣,連帶對駙馬都冷了。

    明月坐在榻上見阿姜拿了禮單進來,她懶得瞧便讓她報。說來也巧,那侍妾生的孩子沒滿月便沒了,當天福安便診出有孕來。她那時連做了幾夜噩夢,孕中也是時常心悸,孩子出生後便有些孱弱,。

    她原對鬼神之說並未那麼相信,可後來還是聽伺候的老人講的給那死去的孩子做了場法事。亦說孩子命輕,怕潑天富貴壓不住,八歲前都得當女兒養,還不能鋪張,是以如今這孩子滿月了也不打算辦宴。

    阿姜念完了禮單,便問:「郡主可就是這些了?」

    明月點了下頭,想了下又道:「再送筐石榴去吧。」今年院裡石榴結的好,這還是松霞院栽過來的。

    阿姜聽了應諾便下去吩咐,廊下正碰上從膳房過來的阿喬,她手上端著一隻瓷盅正往主屋去。

    「阿姆。」

    「事情都辦妥了?」

    「嗯,郡主讓我再添一筐石榴。」

    「郡主吩咐的對,這便是討個彩頭。你讓下頭人都仔細挑,揀那些圓潤沉甸甸的,可不能馬虎。」

    「知道了。」阿姜聞著瓷盅里飄出來的味道,忍不住抱怨:「阿姆,郡主日日吃這些,快有兩年了吧,怎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老夫人尋的這大夫是不是糊弄人的呀。」

    「胡說什麼。」阿喬斥道:「那可是國中有名的大夫,最擅婦科。郡主自從吃了這藥膳,小日子來的不那麼疼了,日子也規律許多,便是天涼了手腳也不會冒寒氣,這你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那怎的偏生就是懷不上呢?」

    阿喬皺著眉亦是憂心,眼瞧著福安公主都生了孩子,郡主卻還是沒有消息。老夫人已是極和善了,從沒提給侯爺納妾的事,可心中怎能不急。

    「許是緣分還未到。」

    這話她說了許多次了,阿姜跟著念出來,「是是是,緣分還未到。可什麼時候到呀?阿姆你下次去大相國寺可得好好問問菩薩才行。」阿喬看著她跑遠輕嘆了口氣,想著下次去寺里再多捐些銀錢,多捧幾尊送子觀音回來,將這院子裡都放上才好。

    幾場秋雨過後,天很快便冷了。

    府里十月便給下人發了兩身冬衣,用的皆是新棉,這般待遇便是在權貴多如牛毛的金陵城裡亦是少見。

    如今張信升任武騎軍副指揮使一職,雖仍掛了個副字,可聖上起復他的心思卻已昭顯,接連幾樁差事亦是辦的極漂亮。

    一時間國公府似久枯的綠梅又發了芽,從上至下都透著精神氣。

    碧華院中,婢子巧慧給靜娘梳妝,「姑娘,戴這對珠花吧,和前幾日新做的褙子配呢。」

    靜娘心不在焉,半晌低落道:「巧慧,我該同母親一道去吧……可我想到舅母那張臉,還有表姐他們……」她說不下去了,她便是不戴珠釵,身上的衣裙也會被拿去穿。若不給,那便說她真當自己是府里的姑娘了,表弟便拿自己沾了鼻涕的手來碰她,她躲都躲不開。

    前次去,竟還提到了她的親事。她知道老夫人也在給婉然相看,她偶爾聽見說是哪家的世子或是公子。可舅舅口中卻是西市酒樓的東家兒子,還有舅媽家中的族親,一個秀才。

    雖則母親不肯,外公也是極力反對,可她聽著便覺得害怕,這次便不肯再去。只要想到要嫁與一個同舅舅一樣懦弱的人,或是柳兒巷中她曾見過的那些男人,之後一輩子呆在似柳兒巷那般的地方,她便覺前途黑暗,再無光明可言。「先生最疼姑娘,不會怪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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