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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就如同泡溫泉正泡的舒服鬆散，忽然被一腳踹進了冰窟，上頭的血一下被凍了個結結實實，好不尷尬。顧瀟然緩了一下，發現疼痛沒有絲毫減緩，反而還有愈演愈烈的架勢，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這似乎是已經穿過羲和脈，回到了原本的時間線。

    那麼眼下，她渾身的筋骨應當全都是寸寸碎裂的，只撐著一口氣還沒斷。

    「親親！」一個聒噪的聲音同感官沖得差不多同樣快，「你終於醒了親親！太可怕了，你是不知道，剛才你的呼吸都斷了呀嗚嗚嗚嗚，我還以為你死了，我都嚇死了，太嚇人了親親，嗚嗚嗚嗚嗚……你怎麼樣？你可千萬別死啊親親，你死了我怎麼辦？不如你帶我走吧親親，嗚嗚嗚……」

    太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也沒有這種腦仁發疼的感覺，顧瀟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也顧不上其它的，硬撐著僅有的一點力氣在腦中全力大吼一聲：「閉嘴！」

    系統嚇了一跳，立刻噤聲。

    吼完這一嗓子，顧瀟然清醒不少，眨了眨眼，眼前仍舊一片漆黑，應該是羲和脈坍塌的時候把她也一塊埋進去了，好在位置不深，幾塊碎石落下來的時候相互托架住，形成一道窄縫，沒將她直接砸碎。

    她深吸一口氣，試著從地上坐起來，才一運氣全身筋骨便此起彼伏的叫囂起來，疼得本就漆黑的眼前又是一花，忙老實躺回原地。

    身側忽然響起一聲吱呀的摩擦聲，一絲光線透了進來，頃刻照亮了整片狹縫。縫隙迅速擴大，一塊塊大小岩石被搬走挪開，露出一條勉強可供人通行的縫隙，一人探身鑽了進來。

    簡星粲身上也不再是那身花哨的苗服，還是原先帶兜帽的黑袍，臉上的陰陽面具早不知在哪撞掉了，露出底下蒼白俊秀的面孔。

    系統都沒忍住夾著嗓子歡呼一聲：「美人美人！我的超人！」

    顧瀟然原本以為再見到這人時自己至少會意思意思，淺淺的在心裡不好意思一下，沒想到一回來便疼成這副德行，連喘氣都困難，頓時什麼多餘的想法都雞飛蛋打無影無蹤，思想聖潔的都能去現修無情道。

    她看不見自己眼下是個什麼光景，但估計好看不到哪裡去，光看簡星粲目光落到她身上時露出的一臉菜色就知道了。

    簡星粲伸出兩隻添了不少擦傷血口的手，輕輕握住她垂在外側的手掌，仿佛捧了個什麼易碎的瓷器，沉聲問：「你怎麼樣？」

    「比預想的，糟不少。」顧瀟然有氣無力道，「馬上，我就，要碎了。快點，月孛，在哪裡？」

    確實比她預計的要糟糕許多，血魘抽空後，她體內的筋骨幾乎不復存在，甚至躺在地上都能感覺到最後一點僅存的骨頭在迅速碎裂，粉碎成渣，整個人離吹燈拔蠟只有不到一口氣的距離。

    簡星粲頓了一下，她立馬從這一瞬的沉默中嗅出一種不妙的氣息。

    「……在東齊。」簡星粲道。

    顧瀟然：「……」

    天要亡她。

    第63章

    現在冷靜了嗎？

    簡星粲飛快撥開旁邊一塊大石進來, 扶住她的肩背要扶她起來：「走，現在就去。」

    起身時顧瀟然有一種自己是一袋變了質的麵粉的錯覺，空陷的皮囊下只有一堆渾沌的血肉, 沒留下任何像樣的支撐, 而且這一起她才發現，她的小腿末端似乎還被塌落的山岩壓住了，被簡星粲小心托著挪了一段才艱難地拔出來。

    出了縫隙，外面竟是午夜，月懸中天，方才灑進縫隙的也不是日光而是月光，只是她眼睛太久沒見光, 才覺得明亮。

    沒了她填補在下面，壓住她雙腿的山岩滑了下來, 悶聲鋪在地上, 聽動靜倒不太像是岩石。

    顧瀟然借月光往裡掃了一眼，「嘶」了一聲。

    雖然看得不算清晰，但憑輪廓還是能明顯看出, 被壓在幾塊碎石下面的分明是個人。

    簡星粲好似根本沒看到，手臂跟著一抄, 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轉身便要走。

    「停, 停停停……」顧瀟然虛聲道, 「省省吧, 別說東齊，北原我都, 撐不出去。放我, 下來。」

    簡星粲低頭看著她沒動, 她嘆口氣，又重複一遍：「放，我，下，來。」

    黑袍上的兜帽早已滑脫，月光斜傾在簡星粲臉上，映出半邊雪白的臉，卻沒照亮眼睫下的瞳仁，纖長的鴉羽一低，散出幾有實質的陰寒氣。

    他頓了一下，將顧瀟然靠岩壁輕輕放下。

    簡星粲手非常穩，落地沒有任何磕碰，但顧瀟然此刻活像個破布包，哪裡被碰一下都要出點血，坐到地上的瞬間她驚覺自己喉頭一哽，竟沒喘上氣，噎了片刻才緩過來。

    「看看裡面，是誰。」她道。

    簡星粲沒挪位，直接伸手抓住裡面的東西往外一拽，拽著人的手臂將人拉了出來。

    才一露頭顧瀟然就知道這人沒救了，屍體都已經僵硬發冷，背上還有不少劃痕，像是斷氣後摔下山崖被碎石砸的。有她擋在上面，說不定還陰差陽錯幫顧瀟然擋了不少石頭。

    系統一直在顧瀟然腦子裡壓著聲音偷偷哭，被這麼一嚇，頓時打了個哭嗝。

    簡星粲將屍體翻過來，露出一張慘白泛青的臉，雙目圓睜，依稀還留著幾絲生前不願屈服的不甘。

    黎殊燈的臉。

    顧瀟然嗆咳一聲，又想嘆口氣，才張口就發現自己出氣多進氣少，要是真敢嘆息，這八成就是她的最後一口氣，遂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