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如今簡星粲突然來這麼一句，就如同她這邊還在尷尬地客套，而那邊忽然就交了句心，猝不及防下根本把不准回復的度，不知道究竟該回點什麼才好，只覺平生就沒處理過這麼難辦的人。

    好在在她的沉默拉長到令彼此感到尷尬的那條線之前，簡星粲又平和自然地開了口，將話題一轉：「只是，萬一回去也解決不了問題呢？」

    顧瀟然知道他指的是穿越者奪舍的事，回道：「能走一步算一步，那邊好歹知根知底，還有你們這些星君們琢磨出的出竅道——雖說也是屁用沒有吧，但聊勝於無。就算再難，總比這邊從頭開始要好些。」

    簡星粲點頭，以示認可了這種說法，接著又問：「那你的……骨骼，能撐多久？」

    顧瀟然沉吟片刻，伸手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了，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看出來了吧？」

    簡星粲：「什麼？」

    顧瀟然嘆口氣：「血魘。」

    簡星粲一時沒回，一雙黑沉的眼睛靜靜望著她。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在我身體裡。在看到你們的那些隱靈脈之後，就覺得，還挺像的。」她道，「但也不對，為什麼我的這個脈心長得與你們如此不一樣？況且我還在不斷被舍禍侵襲，難道說這東西只對顧業有用，傳到我這就不行了？」

    簡星粲沒怎麼驚訝，溫聲道：「讓我們先來弄明白一點，如果它真是隱靈脈，是怎麼由顧業傳到你身上的？就我所知，在星宿中並沒有這樣的先例。」

    「血緣。」顧瀟然道，「我是顧業的後人。」

    簡星粲知道她這話純屬模糊搪塞，也沒往下追問，只輕輕「啊」一聲，思索片刻，緩聲道：「我也只是猜測。」

    「嗯。」顧瀟然示意他繼續說。

    「你這也許不是脈心，」簡星粲道，「而是一整條完整的隱靈脈。」

    「……」顧瀟然反應一會才消化完畢，「我本來想說你胡扯，但想一想居然還真有幾分道理。」

    「是吧？」簡星粲繼續道，「太微同我們畢竟時代不一，他那時候還沒聽說有任何舍禍或者星宿出現，要麼這是什麼別的東西，要麼這是他自己煉的隱靈脈。」

    「你的意思是，」顧瀟然牙疼的抽了口氣，「我的身體裡有一整座山？」

    這種東西不好細想，若是個虛意，它大概會指向「力拔山兮氣蓋世」「宰相腹中能容山」一類的意向，但若說它是個實意，要按字面意思理解，那恐怕就讓人有些接受不能，總感覺脊柱都會被整個壓塌。

    簡星粲道：「對。太微想來並不知道脈體與脈心之別，煉化的方式也同我們現在不一樣，主要融通的是表層的脈體而非脈心，這很有可能也是你不會不斷重生的原因。」

    他說完發現顧瀟然扭頭瞥了他一眼，神色奇詭，問：「怎麼了？」

    顧瀟然搖頭。

    她只是聽到不會重生四個字，瞬間無法抑制地聯想到當初系統給她看的簡星粲殺人後割手的畫面，腦內一時血花四濺，頓時連旁邊人挺像那麼回事的一張皮囊都變得空蕩蕩的，像妖孽費盡心思精心勾畫的一張正人君子皮，假的不切實際，讓人難以直視。

    「好罷。」簡星粲隨便一撥頭髮，露出那張面容蒼白的臉，臉上竟是在微笑，無端笑出種妖冶的鬼魅氣，「這樣說來，我們眼前其實就有一條現成的出路了。」

    顧瀟然道：「我也想過，再煉一條隱靈脈給我撐著。可先不說能不能成功，解軌煉羲和脈可花了你們不少時間，而我，還有我身上碎渣一樣的筋骨，想來應該是等不起的。」

    「重新煉化脈心確實需要幾十上百年，」簡星粲斯文地笑笑，「但有一條隱靈脈，它是不用等的。」

    顧瀟然臉色一木，被鉗住嘴似的噤聲了。

    「我的月孛脈。」他道。

    第55章

    你打算拿我當……當個法器煉？

    「月孛脈脈心已經被我煉化, 到時候直接抽出來就可以。」簡星粲道，「然後重塑筋骨，撐住靈台……跟煉器沒有什麼區別。」

    顧瀟然被他最後一句說的臉由青變白：「你打算拿我當……當個法器煉？」

    簡星粲看她一眼, 笑得意味深長：「沒有辦法啊, 掌門，為了避免這樣的事再度發生，你以後要做什麼的時候，可不可以事先同我說一聲呢？尤其是抽筋拔骨這種大事——這話聽著可真是耳熟呢，你覺不覺得？」

    顧瀟然懷疑道：「有嗎？」

    簡星粲笑得更和藹了：「有，所以我在想，類似的話我是不是同你說過不止一遍呢, 掌門？作為一門之長，你是不是該考慮採納一下門眾的建議, 尤其是像我這種兢兢業業苦心孤詣的？不然我真的很想……」

    他深吸口氣, 笑著閉了嘴。顧瀟然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感覺恢復得差不多了，夜長夢多，等再準備兩天我們就啟程吧。」簡星粲沖她笑笑, 笑得她簡直頭皮發麻，「記得干任何事之前都同我說說哦。」

    後面幾日顧瀟然過得比之前還煎熬, 簡星粲醒了, 也意味著她終於不用稀里糊塗地守床了。但這廝醒了還不如不醒, 明明顧瀟然已經把自己住的臥房都大方讓給了他, 自己去和主峰上的築基小弟子們擠弟子宿, 但架不住這廝太能折騰，每日他都必須鬧出點動靜來, 負責接手傷患的許化琉一天天恨不得把比鄰當藥開, 床上的人一會頭疼腦熱, 一會昏迷不醒，讓顧瀟然十萬火急跑上山去，她一到人就醒，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每天三五趟下來，腳底都快磨出火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