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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6:21:59 作者: 邊阿陲
十方地牢也是太微老祖顧業那個年代的東西了,雖然在大半時間裡都是空置,但鑄造的很是像樣,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地板下隔著岩石另有一層,裡面刻的陣法擋比鄰,四方石壁後也足足加了兩三層,疊了幾十樣真材異寶,擺出的陣法連太微老祖本人都能牢牢壓死。當然在這幾百年間已經被窮瘋了的歷代掌門摳走典當了不少,陣法也一再縮水,只剩幾件賣不出去的貨色倖免於難。
關人的鐵欄中融了不少眠日月罡蠶絲,比婁存用給顧瀟然的那種大概要名貴個幾百倍,是整座地牢最重要的一環,因為它禁靈。曾經顧瀟然也狠狠地打過這幾根鐵桿的主意,還是被時洇攔住,痛失一個發財夢,如今時峰主這不知算不算搬起石頭砸扁了自己的腳。
時洇被尖刀釘穿的手嘗試著動了動,分毫拔不起來,只有一潑血決堤似的湧出來。她只好咬牙抬起另一隻手握住鐵欄,勉強維持平衡,使自己不至於狼狽至極地趴伏在地。
「黎殊燈,其實我還挺好奇的。」她每說幾個字便要倒抽一口氣,咬著牙道,「你究竟是如何不容人到了這個地步?就因為我和黎曳雙修,你就能下死手將他殺人剝皮,還下如此大的一盤棋,就為置我於死地?你有這通天的本事能無視十方監牢大陣自由出入,想殺誰直接殺便是,是什麼要你非得費這麼大功夫……」
她因為疼痛失血渙散的視線一凝,忽然想到了什麼:「啊。是了,想殺誰就殺誰,這就是宿案的真相吧?你們追兇半天,分明是惡人先告狀,可笑我等居然一直被蒙在鼓裡。」
鬼影靜立片刻,忽然蹲了下來,那扭曲不定難辨五官的鬼臉湊到時洇面前,扭動的黑氣幾乎舞到了她臉上,扭的她胃中一陣作嘔。
「因為,」黎殊燈開口時帶著股冰冷的笑意,「你猜對了。」
時洇一頭霧水:「我猜對什麼了?」
「你本是一時脫罪之言,可你沒有想到吧,時洇,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含恨而終,不度奈何,陰曹地府里滾著一身血爬出來的人。」
時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的一乾二淨,血從傷口裡汩汩外流,好像把體溫也帶走了,地牢濕寒的陰氣從四肢湧上,浸進骨髓,凍的她嘴唇一片青白。她愣了許久才找回聲音,怔怔問:「所以我……做了什麼?」
黎殊燈忽然大笑起來,一隻鬼氣森森的手攥住她的下顎抬起她慘白的臉,用力得好像要把她下半邊唇齒活活卸下來:「你幹了什麼?聽好了,你恬不知恥,不禁勾引黎曳背誓雙修,還貪心不足,想要拉攏他進十方門下,自不量力想把十方打造成一個能跟崑崙匹敵的大山門,在被拒絕後,你偷來的靈台也剛好到了快要報廢的時間,於是你就把心思動到換一個根基萬里挑一的靈台、從此一日千里平步天星榜的主意上。」
時洇瞳孔微微放大,黎殊燈掐著她下顎的手驟然收緊,冷笑道:「沒錯,你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我同黎曳有一對狸鳳骨打的感同身受珠,含在嘴裡可以共感對方的感受。而你在一個清晨,我還未醒時,就急著約黎曳見面私會。我的那顆珠子還沒吐出來,而他的那顆,則被你趁他不留意偷到手裡。」她的手再度加力,掐的時洇骨骼咯咯作響,「然後,含到了你自己嘴裡。」
「我察覺端倪,開始暗中調查黎曳。同時你又告訴黎曳,姻緣印髒了沒關係,你知道換靈台的攝靈秘法,只要他找一個有完整姻緣印的修士換了靈台,他身上的姻緣印還會是完整的,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黎殊燈把她的臉狠狠抬起來,帶著那隻被釘穿的手也往上一抬,時洇嘴裡登時溢出一聲慘叫。
「你說你怎麼能這麼幸運呢?」黎殊燈冷厲的目光釘在她臉上,「就剛好在那一天,黎曳藉口誅邪,與你同去北原,我尾隨他同至。恰恰是那一天,他終於下定決心,為了自己噁心的私慾要殺一個北原魔修換靈台……於是,他看見了我,喬裝改扮的,隱匿行蹤的,可疑的我。」
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忘了,忘了親眼看著自己的要害被道侶一劍穿透,而他身邊還緊跟著一個美貌女修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滋味。但當她終於能將仇人生死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那一刻,那副畫面卻如同詛咒一般浮現出來,淹沒了她所有所謂的報仇快感。若非黑霧遮掩,此刻她雙眼定然已變作猩紅,捏著時洇下顎,一字一句道:「你說,你該不該死?」
沒有分毫靈力傍身,時洇花了許久才從滅頂的疼痛中恢復過來,蒙在眼前的黑暗退卻,又露出鬼影扭曲的臉。她使勁把手伸直,勉力朝黎殊燈笑了笑:「是嗎?那你有沒有想過,他一個正直到古板的人,為什麼突然之間非要換個靈台?難道不是在你與我之間的搖擺中終於不再猶豫,準備徹底擺脫我這逗趣解悶用的解語花,要回歸你的懷抱了麼?」
黎殊燈冷冷看著她:「少噁心我。我的東西被別人偷走過就是偷走過,我哪怕是砸碎了碾成粉也不會留著。」
「而且,」她忽然笑了一下,又道,「你知道嗎,時洇。像我們這種還待在陽間的活鬼,可比你胡編亂造出來的東西痛苦百倍。你以為這種經歷經受一遍就夠了嗎?不,我說的只是最開始那一世你做下的罪孽,除此之外,我已經死去了不知多少回,每一回都會回到最開始,你才當上十方掌門不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