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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5:09:59 作者: Lryan
他放假先是去了姥爺家,進門就喊了聲「爺爺」。
他爺爺早去世了,他爺爺只有他爸,他姥爺只有他媽,到了他這代,他爸媽又只有他。於是兩個家庭的愛沉甸甸地壓在他身上,將他寵成了個混世魔王。
因著他爸有著「入贅」的嫌疑,他從小便被兩個家庭撕扯來去。明明是姥爺,卻被要求叫爺爺。叫爺爺就算了,還要每天回答問題,諸如你喜歡這邊爺爺還是喜歡那邊爺爺啊,你喜歡媽媽還是喜歡爸爸呀,他當然眯起眼,誰在面前喜歡誰咯。
幼兒園時代,他們就搶著接他;每年暑假必要在姥爺家住一段時間;過年更是大戰,當然每次都是他媽贏咯,初一回爺爺家總要陰陽怪氣一番……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他早就學會了平衡的本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嘴甜得像抹了蜜,把兩邊都哄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活吞了他。
多年來,他這把戲玩得溜了,也琢磨出一點道理。那就是兩邊都很瞧不上對方,又不得不捏著鼻子過日子。
一時吵得凶了,他們就要往自己這邊施壓,編排起對方的過錯。這時他就喘不過氣了,兩邊來勢洶洶的愛要把他撕成碎片了!
進門是一副橫聯,四個大字——陶然忘憂,正好貼在迎門牆上。
他姥爺瞧了他一眼:「文舟來啦。」
「嗯,練字來了!」
老爺子戴著老花鏡,對他的自律很嘉許,又道:「過來寫個福字。」
「春聯啊。」
「哼。」
「前頭那門是您寫的麼?」
老爺子更是嗤之以鼻,連哼都不哼了。
「不是我說,爺爺,您這字可不能亂寫啊,隨便一揮就是大書法家的范,要是拿出去可不賣個幾千塊錢?」
老爺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賀文舟擠開老爺子,坐書桌前又憊懶道:「要不您賣給我吧!」
「小崽子,不像話!」
老爺子哼哼地邁開腿走了,很是得意。他照例在書桌上練了一張的字,吃了幾塊水果。忽然後面又出來一個身影,他嚇一跳:「媽,你也在啊。」
周雯四十多歲了,保養得很年輕。燙了個長捲髮,穿著身睡袍倚在老爺子身邊。他媽這人,年輕時很雷厲風行,自己創辦了一個公司。這兩年公司運轉正常,周雯也不管了,扔給了他二叔,時常回娘家儘儘孝,已經算個懶散閒人。
她父親一個仙人,她一個閒人,正好湊一起在這裡隱居。
賀文舟一邊被老爺子要求寫福字,一邊道:「媽,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周雯道:「怎麼,你爸回來了?」
賀文舟:「他?老老實實在家呢!天天和我念叨你什麼時候回去,磨得我耳朵都生繭子了!」
周雯無所謂地哼了一聲。
賀文舟又道:「你不回家,年夜飯都沒法做。」
周雯吐了口煙:「讓阿姨做唄。」
「那能一樣嘛,還是媽做得好吃嘛。」
周雯輕輕地笑起來,問:「你姑來了沒?」
賀文舟道:「來了啊,還有我姑父,我二叔、我嬸,一家人就等你了。」
老爺子哼哼著斥了句:「這花長得不好,我就說養杜鵑吧,你媽非得買水仙,不好,不好!」
周雯不理,賀文舟訕訕地不敢搭話。
周雯嘆了一句:「要我說,他家也就賀琴我看著順眼。」
賀家琴棋書畫四個孩子,附庸風雅的取了一連串。可惜沒來得及養大賀畫,只剩下他爸賀家琪,和他叔賀家書,賀家唯一的女兒,周雯的大姑子賀琴,她也就瞧得上她。
老爺子道:「就那潑辣的小媳婦?」
幾年前賀琴訓子,一腳將遊星踹到自行車底下去了,磕得滿頭滿臉血,自此一鳴驚人,誰也不敢招惹這賀家大女兒。遊星他爸爸心疼得三天沒吃飯,大著膽子和老婆鬧了半個月戰爭,最後偃旗息鼓,不了了之。遊星白挨踹了,不過他姑父是真疼孩子,家裡一個母夜叉一個男老媽子,倒是也能過得下去。
周雯則很佩服賀琴的利落勁:「你姑來了要她給我打電話,其他的不用說了。」
「你不回去呀?」
「初三?不,初五再說。」
賀文舟一猜就著:「你和我姑去哪?」
「問那麼多幹什麼?」
「又是去看李准基!」
「什麼雞?」
老爺子急了,一邊侍候花草一邊絮絮叨叨,看什麼雞不能在家看,非得出去,大過年地滿世界跑。周雯嗤之以鼻,她那寂寞的生活中很需要一點刺激,許賀家琪去夜總會,就不許她去解悶?
她拿打火機點了根煙,吞雲吐霧,一看賀文舟還杵在那:「怎麼,還不滾?」
賀文舟嬉皮笑臉地:「賀宇不是買了輛車嘛,你不在家,我呆著也沒什麼意思。我想和他去山上玩。」
周雯:「去唄。」
賀文舟死皮賴臉:「媽媽……」
周雯從包里抽了張卡扔給他:「滾。」
賀文舟拿了錢又幫父親遞了話,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整個過年期間,他爸就在家待了一晚上,隨後就各處領導班子拜年,又跑下面勘察民情。他媽則直接飛了個沒影。他和二叔家的堂哥賀宇、遊星連同一波狐朋狗友去山上賽車,撞壞了一輛法拉利,又去泡吧,玩了個醉生夢死,渾渾噩噩直到正月十五,第二天要上學了,他才想起宋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