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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3:49:39 作者: 西瓜大盜
    那些枉死的魂靈,受苦受難的百姓……便真平白犧牲了去,掀不起一點波瀾!

    千里只覺得憤怒,那強烈的怒意逼紅了眼眶,匯聚成濃濃的殺意,揮散不開。

    「蘭羅王,我與這位將軍左右護你,殺出去和你的人匯合!」左慶章退到千里身邊,厲聲說道。

    「那你怎麼辦?」千里立刻問。

    「我們再這麼耗下去,誰都逃不出去。我早就厭倦了現在的日子,能護秋野的心上人平安,也算我老人家死得其所!」

    千里一愣,眼中頓時被訝色覆蓋:「左大人……」

    「我與你說起秋野時,你眼中的情意不似作假。那時我便相信,蘭羅王定是對秋野有愛的。」左慶章苦笑兩聲,「秋野這孩子活得辛苦,若是蘭羅王能讓他對人間再起眷戀,我也算對得起泉下的伯仁。」

    「有我巴特爾在,大汗絕對逃得出去!」巴特爾怒喝一聲,揮起重刀一頓狂劈,殺紅了眼,「我主莫怕!」

    可源源不斷的禁衛軍還是接連不斷地涌了上來,看著便叫人頭皮發麻。巴特爾後背不慎挨了一刀,吃痛地跪在地上,勉強又扛下一劍,神色痛苦。

    左慶章到底不復年少,體力漸漸跟不上了,只能勉強保住自己的安危。

    千里提刀的手漸漸抬不起來了,行動變得遲緩起來,眼前的人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傀儡,看不清面容,只知道麻木地抬手、揮下。

    真要命喪於此了嗎。

    千里恍惚地想。

    可是他還沒跟雁來哥哥說清楚他的想法,還沒來得及讓雁來哥哥知道他很想他、他很愛他。

    就這麼……結束了。

    「大汗!」巴特爾大吼了一聲,聲音中滿滿都是驚詫和絕望。

    左慶章聞聲回頭,也驚起了一身冷汗:「蘭羅王!」

    千里往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腳跟抵上欄杆,身後便是傳聞能俯瞰整個京都的觀月點。

    只要他縱身一躍,便會徹徹底底地以骨血融入這座城市,告訴全天下他的遭遇。

    千里抬起眼眸,眼神竟是十分平靜的。

    他緩緩開口:「真要死,也不會死在你們大熙人手中。」

    仁帝挑起一邊眉頭:「你想跳下去?你敢嗎?」

    千里不答,只是偏過頭看了看那足以令人眩暈的高度,眸中不見一絲害怕。

    「雁來哥哥說了,死亦作鬼雄。」千里輕聲道,他又抬頭望了望天只看到了無邊夜色,月明星疏,清清朗朗,好似容不下一點污垢。

    唯一遺憾的是,曾對賀雁來許下永不分離的諾言,他還是要失約了。

    ——賀雁來突然聽到一聲玉碎的聲音。

    他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伸手入衣袍,摸出了那塊與千里一對的鴛鳥玉扣。

    可那玉扣上,不知為何卻橫空出現了幾道細細的裂紋。

    ……他似有所感,眼神一凝,手中劍更逼近了楊顯脖頸幾分,眯起眼睛問:「楊大人,還是不說嗎?」

    楊顯「嗬嗬」喘著粗氣,額頭冷汗不住滑落下來,眼神中滿是驚懼。

    他能敏感地感受到,若是剛才賀雁來還有閒心與自己周旋一二的話,那麼現在他已殺意盡顯。

    要是他還拿些胡話隨便搪塞,賀雁來必定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那戰場上歷練出來的狠厲此刻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展開,楊顯直到這時才明白,之前他所見到的賀雁來是盡了多大的努力,才掩藏住自己身上的刀尖舔血的殺意。

    喉結上下滾了滾,楊顯連嘴唇都在顫:「......我說。」

    -

    「蘭羅王......你這是......」左慶章老淚縱橫,悲憤地仰天長嘯,「仁帝!你壞事做盡!死後如何面對在你決策下慘死的無辜百姓啊!」

    「大膽!」一個公公尖聲叫道,「居然敢對皇上放肆!」

    仁帝面沉似水,從鼻腔中發出冷冷的一聲,緩緩開口:「左慶章,夥同蘭羅王,出言不遜,你是想造反不成!」

    「呵!我活到這把年紀,早已看淡生死,功名利祿不過過眼雲煙,區區一個虛名奈何得了我嗎?」左慶章冷笑道,「你今日說我造反,那我倒還不如坐實了這個名頭!」

    說罷,他一改先前防禦為主的招式,怒喝一聲,右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令周遭人一時間無法近身,趁機向仁帝處逼近,那架勢,看著竟是想掙個同歸於盡!

    仁帝豈能容他這般放肆,忙後退兩步,同時指揮禁衛軍:「都給我上!誰能斬殺叛賊,朕賞黃金萬兩!」

    一時間,士氣大振。

    「呃啊啊啊!」巴特爾雙目赤紅,不顧身上的累累刀傷,蹈鋒飲血。

    千里抿唇,望著逼向自己的禁衛軍們。他們個個橫刀在前,眼睛被同一種瘋狂充斥著,難見一絲清明。

    就在仁帝一聲令下之際,他們同時大喊一聲,高舉武器,猛地向千里衝去。

    而千里緊緊閉上眼睛,不再猶豫,手臂在身後一撐闌干,整個人便輕盈地跳了起來。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與闌干一觸即分,身後便是廣袤空曠的圓月,亮如白晝。他聽到呼嘯的風聲吹起自己的長髮,像是在把他往回推去。萬籟俱寂之際他連一聲鳥叫都聽不見,便縱身一躍。

    少年清雋的身體宛如一隻受傷的大雁,輕飄飄地從欄杆外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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