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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3:49:39 作者: 西瓜大盜
阿爾薩蘭仰天大笑三聲,震得枯葉飄落鳥兒嘲哳。他笑著道:「合敦說笑了,我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粗人,您不認得我也是應該的。」
「你怎麼過來了?」千里直接打斷他二人的客套,硬生生地插了進來。
阿爾薩蘭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大汗剛繼任,有所不知,蘭羅的商賈貿易,一向都是我親自處理。現在今年的貿易結束了,我自然要回來給大汗,也就是您,匯報今年的收益情況。」
他說話慢條斯理的,故意語速放得很慢,像是在給千里一字一句講解一樣,語氣拿捏在恭敬和嘲諷之間,讓人聽了挑不出錯處,但就是不舒服。
千里本就不太會說話,被阿爾薩蘭如此含槍帶棒了一通,只知道抿緊嘴唇拳頭攥緊,但硬是不知如何反駁他。
「既然大人知道千里剛繼任,許多事都不熟悉,行事也該妥當些,至少托人送個信回來,好有所準備。」一道聲音插了進來,賀雁來好脾氣地笑了一聲,「呵,我與千里昨日結親,今日休朝,大人應該也是知道的。如此冒冒失失地選在今天回來,若不是在這裡偶遇,只怕是要撲了個空吧。」
阿爾薩蘭的笑容漸漸收斂了些,站在風中,面色不善。
而賀雁來端坐,笑裡藏刀。
——
千里這一去就是一下午。
好好的休沐日,硬生生被捉去聽那個什麼阿爾薩蘭匯報公務,想想就讓人心情不爽。賀雁來捧著個暖爐,躺在塌上隨手翻著一本兵法書。明煦不一會兒跑了進來,說:「問了,大汗說,少爺今天先自己用飯。」
賀雁來眉頭一挑:「他不回來了?」
明煦點點頭:「主殿的侍女姐姐說,大汗要設宴請葉護大人用餐。」
「葉護。」賀雁來重複了一遍。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葉護是僅次於大汗的官職,一般是氏族宗親內有威望的人才能擔任。
今天所見的那個阿爾薩蘭,竟是千里的血緣宗親。可為何二人之間的氣場如此奇怪?
還有,阿爾薩蘭喊自己「合敦」的時候,語氣也是奇奇怪怪的。
想來想去沒個頭緒,現在掌握的情報還是太少。賀雁來嘆口氣,暫時放棄思考這件事,轉而起身問明煦:「小廚房今天做了什麼?告訴他們少做些吧。」
等到千里回來,已經是暮色四合。
賀雁來自然還沒睡,等他回來,還特意把屋內燒得熱熱乎乎的,怕他從外面回來會冷。
打從看到千里第一眼,賀雁來就暗皺眉頭,催動代步車上前小心把人扶起來,攙到床邊坐下。
「怎么喝酒了?」賀雁來問。
要知道即使是婚宴上,千里都沒有喝酒。
千里喝了酒以後眼神發愣,面色暈紅,打了個酒嗝,被賀雁來這麼一問,他還有點委屈,眼睛在燭火下滾燙泛紅:「阿,阿爾薩蘭讓我喝。」
「怎麼這麼聽他的話?你才是大汗。」賀雁來溫聲勸著他。
誰知道千里搖了搖頭,盯著賀雁來胸前那隻大雁的刺繡發呆,一字一句地說:「我雖是大汗......也是要聽叔父的話的呀。」
原來,阿爾薩蘭是他的叔父,前任大汗的弟弟啊。
賀雁來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想。
「他說......大家都喝酒,只有我不喝,是瞧不起他。他在外面為了蘭羅殫精竭慮,而我才上任一天就休朝去尋歡作樂,視百姓如無物,心中沒有臣民生計,說我不好。」千里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越委屈,那雙綠眼睛愈發腫脹,像是要哭。
他抽了抽鼻子,喝了酒之後,人也格外膽大些,主動上前拉住賀雁來的一點衣角,仰起頭,用那雙浸了淚水的綠眸望著賀雁來,問:「我真的不能當個好大汗嗎?」
千里再怎麼樣,還是只有十六歲,看樣子之前也很少接觸政務。況且大汗結親休朝一天不是千里一人所為,阿爾薩蘭就是仗著自己聲望高,年級長,故意欺壓千里的罷。
賀雁來心口一嘆,那點胸膛的起伏被千里捕捉到,登時更難過了,他強忍著淚意,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生生把眼淚逼回去,為了不被看出異樣,他猛地扭過頭,不讓賀雁來看自己的臉。
賀雁來更好笑了,無奈嘆道:「千里吶......」
千里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是拽著他衣角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他坐在床上,賀雁來坐在代步車上,千里因此比賀雁來高出一些來,那張委屈成一團的臉自然是躲不過賀雁來的眼睛的。
賀雁來被他逗笑了,沒忍住,伸手在千里眼角一刮,掃去一點濕意,待千里惡狠狠地扭頭看他時,才整理了表情,認真道:「我覺得,千里肯定能成為一個特別好的大汗。」
「我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千里已經照顧我了很多次,所以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一個大汗心中是否善良,才能反映出他是否會赤誠對待自己的子民。」賀雁來眨眨眼,語氣一變,「下次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我帶上,我幫你罵他。」
這句就有些不著調了,但是孩子受了委屈,想聽的不就是大人拉偏架的偏袒麼。
所以千里被他逗笑了,這一笑把眼淚都震了出來,他又狼狽地去擦,越擦越髒兮兮,最後還是被賀雁來捧著臉一點一點擦乾淨的。
「不哭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明煦才十二歲的時候,哭一次就要被他大哥踹一次屁股。」賀雁來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