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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3:21:28 作者: 顧子行
    這是她和梁麗很早以前的合影。

    照片裡的梁夕只有五歲,梁麗扎著烏黑的辮子朝著鏡頭溫柔地笑著,她身後是蜿蜒流淌的泰晤士河。

    傭人們不常來打掃,照片上落了厚厚一層灰。梁夕垂眉,用掌心將上面的灰擦掉,和那兩箱東西一起,抱了出去。

    宋明海正在一樓等她,手裡拿著的是之前要給她的文件袋,「這個你也帶走。」

    梁夕沒有伸手來接。

    宋明海把那紙袋子架在紙箱上,朝她揮了揮手:「走吧。」

    到了門口,她還是沒有忍住,說:「爸爸,我很後悔讓媽媽回來,你後悔過嗎?」

    宋明海沉默著沒有說話。

    *

    梁夕從宋家出來,想找個地方散散心。

    可是,公園不能去,遊樂場不能去,商場也不行……

    諾大的城市,於她,沒有一個真正的自由之地。

    她把車子駛上了空曠的繞城公路。

    城市在擴建,這條路上的好多人家都拆走了,沿途都是破敗的沒有頂的舊房子,那些沒來及移走的花草樹木還留在原地,開了不少雜七雜八的花。

    太陽落山時分,她竟然將車子開到了網球中心附近。

    車子油不多了。

    梁夕拔掉鑰匙,跳進傍晚盛夏的風裡。

    這裡人煙稀少,入眼處是一望無垠的青草地。

    一聲聲清脆的擊球聲,從遠處的綠網格里傳來。

    這裡是網球中心的背面,梁夕加快腳程,走了過去。

    藍色的球場上,站著個人,即便只是背影,梁夕也一眼認出了他。

    幾球之後,顧墨白換到了對面。

    再度拋球揮拍時,他注意到了網格外面站著的梁夕。

    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上,西面的天空染成了漂亮的粉紅色。

    他提過拍子,拆掉額間的吸汗帶,逆著光,一步步走來。

    顧墨白:「怎麼在這裡?」

    梁夕吞了吞嗓子,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過來這邊。

    顧墨白將手裡的拍子,立在金屬網邊上,雙手攀過那綠格網,腳下用力,輕鬆一躍,到了外面。

    梁夕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腳下沒站穩,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溫熱的掌心,一觸即離。

    四周很安靜。

    梁夕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顧墨白笑了下:「這麼看,倒真像我粉絲了。」

    梁夕的心情,莫名地跟著輕鬆起來,「那你要不要請粉絲吃晚飯?」

    顧墨白:「沒先例。」

    「那算了,」梁夕挑挑眉,朝他搖了搖手:「我走了。」

    顧墨白快步跟過來,再次捉住了她的手腕:「等下。」

    梁夕垂眉看了他的手,笑:「打算破例了?」

    顧墨白把手收回口袋:「也不是不可以。」

    梁夕指了指那綠色的網格:「那我也要從這裡爬進去嗎?」

    顧墨白:「不用,前面有正門。」

    梁夕挑挑眉,笑:「太遠,餓了,走不動,要不你抱我過去?」

    梁夕最終還是跟著顧墨白走了正門。

    因為顧墨白從口袋裡,掏了一塊被捂得融化的巧克力給她。

    *

    運動員餐廳里很空,梁夕吃了一小塊牛肉就放下了筷子。

    顧墨白抬頭:「不合胃口?」

    「不是。」梁夕合上眼睛,仰面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了口氣。

    顧墨白:「有心事?」

    梁夕:「算不上,就是不太開心。」

    顧墨白看了下時間:「要不要換個地方吃?」

    梁夕睜開眼,看向他:「去哪?」

    顧墨白端著餐盤,領著她上了餐廳的頂樓的天台,天剛剛暗下來,一枚細長的月牙掛在天邊。

    梁夕偏頭看了他一眼:「喂,我可不想跳樓。」

    「誰說要你跳樓了。」顧墨白把餐盤放到一米多高的水泥圍牆上,抬手指了指遠處:「看那裡。」

    梁夕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依舊只有一片漆黑,正要轉身,被顧墨白摁住了肩膀:「還沒到時候,吃點東西,再等會兒。」

    她愣了一瞬,竟然真的吃了幾口飯。

    就在這時,一簇金色的火焰穿過漆黑的夜空,在先前顧墨白手指的天空中炸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花。

    距離有些遠,幾乎聽不到聲音。

    一朵之後,又是一朵,落進涌動的護城河裡。

    滿船星夢壓星河。

    梁夕:「你怎麼知道這裡會有煙花?」

    顧墨白:「再吃點就告訴你。」

    梁夕笑了下,垂眉又吃了幾口飯,抬頭看他:「現在可以說了嗎?」

    顧墨白笑了下:「那裡是個音樂公園,人們迷信放煙花可以許願。」

    梁夕有點驚奇。

    顧墨白的眼睛依舊看著遠處:「開車時碰巧路過。」

    等那金色的光都滅了,梁夕轉身,在黑暗裡,輕輕地抱了他一下:「謝謝你,我現在很開心。」

    懷中的柔軟,讓他心尖一窒。

    顧墨白抬手要回抱她的時候,梁夕忽然鬆開了他。再抬眼,她已經端著盤子從樓梯上下去了。

    顧墨白:「這就走了?」

    梁夕:「嗯,祝你比賽順利,我會看球的。」

    天台的光很暗,顧墨白對著漆黑的夜空點了支煙,藍色的光照亮他一側的俊臉後,在指尖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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