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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3:21:28 作者: 顧子行
「隨你。」顧墨白說完,砰地合上了門。
梁夕掐掉手裡的煙,刨了刨頭髮坐下。
長這麼大,這是她第二次求人。
第一次求人那次是在八年前,母親去世的那個晚上。
那是她拿到錄取通知的第二天,醫院打來了電話讓見最後一面,她卻被宋馨反鎖在屋子裡,出不去。
她求她們、磕頭,辦法想盡了都沒有用……
母親死後,那家人照舊歡聲笑語。為了圓宋馨的明星夢,父親宋明海動用了關係,讓她進了電影學院,還為她引薦了著名導演傅永平。梁夕學醫的初衷是為了給母親治病,這份初衷沒了,就只剩下仇恨……
樓道里有一扇開著的窗戶,有風從那裡漫進來,很快裹挾了陣冷雨落進來。
梁夕走到窗邊,接了些雨水在臉上狠狠擦了一把,迫使自己從那段痛苦的記憶里出來。
她沒有再敲顧墨白的門,而是在門口坐了下來。
時間變得尤為漫長。
雨終於停了,梁夕的困意稍微上了些。她也沒移位置,就那麼靠著背後的門睡著了。
凌晨五點鐘,顧墨白早起訓練。
開門時,發現門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他用力一推,梁夕猛地栽在了地上,醒了,只是還沒醒透,漂亮的眼睛裡紅彤彤的,就像是哭過。
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湧上心頭。
梁夕搓了搓臉,聲音有些瓮,「你現在有時間了嗎?」
他擰著眉,沒有說話。
梁夕:「能不能扶我一把,腳麻了。」
顧墨白:「……」
下秒,寬大的手伸了過來,梁夕抓住他的手腕,迅速站了起來。
門廊里的燈,照在她臉上,有些慘白。
梁夕舔了下唇:「有水嗎?渴。」
他往後退過半步,讓她進去,順手點亮了餐廳的燈。
淨水器的聲音響了一陣,接著是他的腳步聲。
冒著熱氣的水杯遞了過來。
梁夕抿了一口,抬頭看他,「謝謝。」
梁夕放下杯子,神情自若:「走吧,我送你去球場,繼續做有意義的事。」
顧墨白點了下頭,沒有反駁。
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溫度有些低。
梁夕縮著脖子,往前走,忽的被身後的人丟過來一件外套。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顧墨白臉上沒一點表情,冰山似的。
梁夕聳了下肩,把外套披在身上,笑了下:「坐我的車吧。」
夜很靜,除卻兩人的腳步聲,還可以聽到一些蟲子的低鳴。
月亮還沒落下去,彎彎地掛在天邊。
梁夕照著導航把車子開上了大路,側眉看了眼副駕駛上的顧墨白說:「你可以補會兒覺。」
「嗯。」他長腿稍稍往後,靠進座椅里,闔上了眼睛。
再度經過那片紅燈區時,那些黑黢黢的影子又出現了。
梁夕心有餘悸,眉頭微微皺起,手指下意識將方向盤扣得很緊。
副駕駛位置上的人,忽然睜開眼,探手過來,打開了車載廣播。
一首舒緩的法語歌,在車廂里迴蕩開。
街燈漏進來時,他的眼睛依舊是閉著的。
梁夕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
窗戶打開一道縫。
清晨特有的風,漫了進來。
那種恐懼好像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
到了球場,顧墨白原地熱身,梁夕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
夜裡基本沒睡,又早起開車,這會兒正困得厲害。她打了個哈欠,靠著他放在長凳的上的包睡著了。
顧墨白過來拿止汗帶,見梁夕樹袋熊般壓在他的包上。
天光微亮,她的臉被照得有些透明,仿佛天亮時就會消散的霧。
一陣風拂過,高大的喬木卷了幾片葉子。
梁夕的鼻尖也落了一片。
他猶豫了一瞬,抬手,替她撿掉。
梁夕夢中覺得癢,也伸手來拂,不偏不倚,握住了他的指尖——
很輕的一下,又落了下去。
指尖殘留的餘溫,非常鮮明。
他皺了下眉,覺得暫時先不用止汗帶了。
天徹底亮起來,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轟轟隆隆地推著清掃車過來。
梁夕被吵醒了。
她坐起來,見不遠處的顧墨白正不緊不慢地從口袋掏出一枚球來,往空中高高拋去,高大的身影隨之躍起。
對面的球場上,已經落了滿滿一地的球。
無袖衫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運動員的生活,乏善可陳。
十年如一日。
眾生見榮光易,見艱辛鮮……
顧墨白忽然停了拍子,往對面走。
梁夕意識到是球用完了,趕緊站起來,往裡走。
不過顧墨白比她快得多。
已經到了底線上。
腳跟一勾,手裡的拍子跟著一揮,原本在他腳邊的球,已經變戲法似的到了他的手中。
整套動作,乾淨利落,連個彎腰的動作都沒有。
「……」看樣子,她這個球童沒什麼必要。
梁夕撇撇嘴,再度走回到場邊。
煙和打火機都在手邊,她摸出來,交疊著腿,點了一根。
半眯著眼睛,轉向球場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