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2023-09-12 02:54:35 作者: 林城木森
    「三十五頁啊,他們語文老師特意親自到班裡去通知的,您說這孩子腦子裡一天天想的都是啥,就是那些臭小子們也沒這麼膽大的啊,作業說不寫就不寫了。」

    班主任語速很快,她每次情緒激動時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語調和面部表情,許惟肖聽著她越來越刺耳的聲音,甚至想伸出手捂住耳朵,但她知道,如果她這麼做了,就是目無師長罪加一等。

    「我教了這麼多年學生,就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這裡可是徐中,多少學生擠破腦袋都進不來的地方,人家都巴不得把牙縫裡的時間擠出來做作業,誰不是比著賽式的做題,生怕自己比別人慢了,您看看誰有心思想著偷懶啊,您再看看她的成績。」

    班主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成績單,啪的一聲拍在許媽媽面前的桌子上,「您看看您看看,這是入學考試的、這是期中考試的、這是期末考試的,許惟肖這成績可是直線下降啊,她都掉成中等生了,這成績是一次比一次考的爛,那以後咋辦,這學期隔三差五就考試,再掉可就成倒數了。」

    每個班主任都是能站在講台上自由演講四十五分鐘的選手,許惟肖站在一旁被罵,居然還有心思想起之前班會課上班主任因為班裡量化成績發脾氣的風姿。

    他們學校人數多,校門口又正對著十字路口,每次放學都需要請幾個交警過來指揮交通疏導人群,交警手裡有學校安排的相機,專抓那些不願意繞遠路偏要逆行的學生。

    那天班主任把交警拍到的視頻放到大屏幕上,電腦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流暢的視頻忽然變得一卡一卡的,陳期和余期的臉就在一次次卡頓中變成了生動的表情包。

    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想這個,許惟肖自嘲的笑了笑,被許媽媽一巴掌拍在後背上。

    許惟肖沒防備,膝蓋一彎差點跪到地上,背後許媽媽的罵聲劈頭蓋臉的罵下來。

    「笑!你還有臉笑!你說說你想幹啥!啊?!作業都不想寫了你還能幹啥,這學你還打不打算上了,你看著你那個成績自己不覺得丟人啊,成天在客廳看電視,我還以為你作業寫完了呢。」許媽媽轉向班主任,變臉一樣臉色瞬間從暴怒變成討好,看的許惟肖反胃。

    為什麼他們問都不問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們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只看成績,為什麼他們的想像力這樣豐富,自己乖乖的上學都會被質疑——這學你還想不想上了。

    許惟肖看向窗外的銀杏,雖然冬天會枯萎,但是春天到來就一定會再次抽枝發芽,樹也不用學數學,那下輩子還不如當棵樹。

    「老師您消消氣。」許媽媽卑微的站在一旁,彎下腰後的身高基本和許惟肖平齊,「這作業我一定讓她補上,不不不,讓她寫兩遍、寫三遍!我肯定讓她長教訓。」

    三遍?媽你知不知道我平時的作業有多少,我連作業都寫不完哪有時間寫一百多頁大字。許惟肖疲憊的看著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班主任嘆了口氣,傳喚了在門外等候的另一對母子,許惟肖送媽媽出去,跟在身後一米的位置還能聽到她喋喋不休的叫罵。

    正值下課,四周的學生聽到罵聲,都看戲般看向她們,許惟肖臉面全無,甚至想直接伸出手把媽媽推下樓。

    這樣你就能趕緊回家了……這樣你就能趕緊閉嘴了……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安辰。」許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看到了樓道盡頭的安辰,安辰不知道在和誰說活,離這麼遠許惟肖都能感到他那一臉燦爛,「人家安辰可是全班第三,哎呦喂,大過年的在人家家裡吃飯,我都抬不起臉來。」

    「還有人家陳期,人家家閨女咋就那麼優秀呢,你再看看我這都是啥命,我攤上的都是啥貨色的,我跟供祖宗似的打小就供著你上少年宮學跳舞,成天陪著你天南地北的去比賽,見人就跟人家誇你,我以為你得能多有出息呢。」

    許媽媽終於挪動了步子,許惟肖看到安辰對面,剛好是陳期的臉。

    和好了嗎?你們不是絕交了嗎?

    你們也和好了,只有我一個人倒霉。

    許媽媽的怨念仿佛要說上一輩子:「陳期那個丫頭老實巴交的打小看著就沒你機靈,但你看看人家成績,人家用她媽操心嗎,人家當媽的會被老師找家長嗎?!」

    終於走出了教學樓,許惟肖站在樓道口,剛想開口說我就送到這了,原本已經停下的許媽媽又罵了起來。

    「就你現在還不如你姐呢,你姐雖然人傻,但人家聽話肯吃苦啊,你看看人家多省心。」

    許惟肖默默的想,那你當初還不如只生我姐一個,反正我們倆長得也一樣。

    許媽媽又在門口訓了她十分鐘才離開,許惟肖看了看手錶,已經到上課時間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回去。

    現在回去的話要當著全班的面喊「報告」,要和老師解釋自己去了哪裡,剛剛班主任的訓斥已經讓她在全班同學面前丟了臉,現在回去不過是丟第二次臉。

    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裡。

    徐中處處都是攝像頭,如果被老師發現自己無故曠課,呵呵,那自己就要被記大過或者退學了吧。

    許惟肖看著媽媽的背影,酸澀感像是小時候玩過得深水炸彈一樣從胃裡湧上來,自始至終,媽媽說了那麼多,在自己頭上扣了那麼多帽子,卻從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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