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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2:41:56 作者: 宣竹
第3章
沒多久就輪到他們上台了,會場比想像的要大一些,來的人很多,除了福利院的孩子,就連特校的孩子們也都過來看公演,按照院長後面的說法,是因為慕洵之,他們才來的。
舞台上的慕洵之比任何時候都放鬆,儘管唇線依然緊繃,但陳若曦比誰都清楚,他喜歡站在這群孩子面前,正如當初他喜歡站在台上的季桔。
兩人先向觀眾致敬,然後一起坐到鋼琴前,雖然他們從未一起合過《秋未霜》,但陳若曦幾乎把譜子背的滾瓜爛熟,她朝慕洵之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之之,開始吧。」
他微微點頭。
陳若曦先起頭,彈了一小段後,慕洵之很自然的跟進,他極其熟悉陳若曦的琴風,不僅能意會到她會用怎樣的觸鍵方式來詮釋這段音符,還有她踩踏板的習慣,像這種流行歌曲,她總是習慣踩後踏板。她總說:「這樣的銜接聽起來舒服。」
第一段副歌結束後陳若曦漸漸淡出,慕洵之立刻猜到了她的意圖,果然,下一個小節她用古典樂來和他。
站在候場簾旁的譚璟見狀,笑著搖了搖頭,這丫頭總喜歡在四手聯彈的時候給慕洵之出難題,因為陳若曦知道在這個時候慕洵之根本拿她沒辦法,除了配合她也只能配合她。如果不是因為譚璟知道兩人從未合過這首歌,真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默契。
一曲畢,陳若曦意猶未盡,戀戀不捨的離開琴凳,跟在慕洵之身後走到台前,再次向觀眾致敬。熱烈的掌聲響起,陳若曦唇角一翹,身體朝慕洵之傾了過去,毫不真誠的誇獎道:「之之,你真棒!」
他目光落了下來,停在她璀璨的眉目上,僅一眼,然後再也沒搭理她,顧自落幕。
此次公演的負責人是他們的老熟人楊羨尺老師,結束後非要請他們吃飯,譚璟替慕洵之拒絕了,但楊羨尺又說:「就我們四個。」
譚璟這才應下。
就在會場附近的餐廳,楊羨尺特地要了個包間,吃的是臨安菜。
大概是今天要彈鋼琴的原因,譚璟特地給慕洵之挑了件白色襯衣,搭上他那張冷峭如雪的臉,倒顯得澄淨如洗。陳若曦一手撐在桌面托著下巴,一手閒放桌面,屈指敲著《秋未霜》的副歌,目光落在被光輝籠罩的慕洵之身上,她喜歡看他穿白色,不僅乾淨,更顯柔和。
和楊羨尺結束交談的慕洵之剛端起桌面的茶杯,尚未入口,突然注意到陳若曦明目張胆的視線,頓了頓,冷聲問她:「看什麼?」
陳若曦嘖嘖兩聲,然後道:「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之之,你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好看?」
她性格向來如此,無論什麼場合都能視若無睹,然後自顧自的說話,也不擔心自己說出口的話會有何不妥。
譚璟是習以為常了,但楊羨尺卻少見寡聞,一時間接不住,只得乾笑兩聲,氣氛突然的微妙,慕洵之手裡端著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總之,是沒辦法再道貌岸然和楊羨尺繼續交談了,因為後面不管他們說什麼,陳若曦總會插幾句話,都是無關緊要且毫無關聯。
其中讓慕洵之反應最強烈的是她說「虞兮虞兮奈我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他開口糾正,「若。」
陳若曦倒不在意這個錯誤,只是順著這根杆子跟慕洵之搭話:「是嗎?為什麼要用若呢?」
「若,你的意思。」
陳若曦「哦」了一聲後,又說:「你說虞姬怎麼這麼傻?」
慕洵之沒有接茬,陳若曦習慣了,繼續說:「那《虞美人》這個詞牌名和虞姬有關嗎?」
依然沒理她,陳若曦自顧給自己添了點茶水,話沒停:「如果有關,為什麼不叫虞姬,要叫虞美人呢?是想表明虞姬很美嗎?」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杯被她盛滿的茶水裡,茶水顏色很淡,淺碧色,倒映著她小半張臉,嘟著唇,一副困惑模樣。良久,慕洵之淡淡地開口解釋:「虞姬死後,血染的地方長出了一片罕見的花,後人為了紀念她,將此花叫做虞美人。這也是詞牌名《虞美人》最可能的來歷。」
陳若曦小口嘬著茶水,津津有味地聽著慕洵之講起那段歷史。
「虞姬真慘。」陳若曦忽然感嘆,「這讓我想起了屈原。」
毫不相干的兩個人是如何讓她聯想起來的?慕洵之只覺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這跟屈原有什麼聯繫?」
陳若曦說:「都自盡啊。」
「……」
「你說虞姬會不會也被魚兒吃?怎麼大家沒有投些米到江里讓魚兒別吃虞姬。難道因為她是女人,所以才區別對待嗎?」
「……」
慕洵之完全失去了和她討論這段歷史的興趣,但還是忍不住指出她錯誤的知識:「為什麼虞姬會在江里?」
「啊?她不是自刎烏江嗎?這麼經典的故事你不知道嗎之之?」
他隱忍的閉了閉眼:「那是項羽。」
陳若曦眨了眨眼:「不是虞姬嗎?」
慕洵之一張臉黑到底,要不是顧及楊羨尺,他差一點就當場發作了:「那項羽自刎何處?」
「哦,原來在烏江自刎的是項羽啊,我還以為是虞姬呢。」
「……」
「那虞姬死在何處?是自刎沒錯吧?」
儘管慕洵之很不想回答,但真怕她把這段胡編亂造的歷史講給孤兒院的孩子們聽,他深吸了一口氣,依次回答:「垓下,項羽營帳內。是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