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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2:34:24 作者: 一繩雲杪
    「但工作畢竟是工作。當你進來的時候,我和林平和先生就和你說過,在陸兆嶼這裡,福利和待遇算是同行里最好的,就算你離職,未來的前景也是最光明的。但與之相對的,工作的及格線就會提高到90分。」

    「如果你做到了89分,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得到表揚或讚許,那也只是因為,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抱著一定要做到150分的念頭努力的。」

    張雲明原本也是個謙遜的性格,聽了他說完,臉上便浮現出了真切的悔恨,連忙點頭道,「我一定!之後有點時間我就在網課學,一定儘快跟上大家的步調。」

    他頓了頓,崇敬地問道,「您當年是怎麼適應的呢?聽大家說,您那時候才剛剛大二,也是這樣一開始就直接上手了嗎?陳姐有次和我說,您不是語言專業的,卻還會說法語和德語,到底是怎樣才做到的呢?」

    安若水搖了搖頭,「其實細說起來,我也的確沒有立場來說你。當年我也和你一樣,什麼都不會,又是一個兼職助理,上頭的全職助理不在的時候,我一遇到不會的東西就會慌神。」

    安若水的眼神有些縹緲,像是回憶起了從前,「我也每天都在害怕,那個傳聞中特別可怕的陸少會不會辭掉自己,什麼時候辭呢。」

    「然後呢?」張雲明問。

    安若水一怔,卻沒有直接回答,只道,「當年我跟著陸兆嶼去法國的時候,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苦練,每天都在通宵練習口語,說夢話都是在背單詞。最後在正式場合的時候,才能勉強進行日常的溝通。其實時間……只要你想要,總能有的。」

    見張雲明若有所思的表情,安若水只笑了笑,幫他點好了合適的餐點後,「這段時間你要是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我。我待會兒發你一份我那時候學的食物名稱對照表。」張雲明眼睛一亮,再三感謝了起來。

    告別了張雲明,安若水依然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怔怔地看著落地窗外頭的景色,卻被剛才和張雲明的交談,勾起了過去的回憶:當年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才變得像之後那樣鎮定與拼命的呢?

    第64章

    安若水當上陸兆嶼助理的時候,正是18歲剛成年的時候。

    那會兒他才入職半個月, 總助理就被臨時派遣往了A國, 而一貫熱衷「說走就走」,還特別不喜歡一大堆人圍著自己轉的陸兆嶼, 想也不想就只帶著安若水一個助理去了R國度假。

    他之前的那些助理,多半都是精通好幾門技能的高材生,同時也是陸兆嶼的粉絲。因而不管是能力還是對工作的熱情都特別強烈, 有總助理和林平和把關,更是沒出過什麼紕漏。而作為「慈善」「報恩」被招進來的安若水,在一開始,或許也就只有「難得地合陸兆嶼眼緣」這一個優勢了。

    陸兆嶼壓根想不到自己的新助理不是之前那些「能力者」,而安若水也以為這是新入職的考驗, 種種誤會之下,情況就成了安若水獨自一人,摩挲著聯繫接下來要入住的酒店。

    也因著嚴重的語言不通,安若水就這麼在入職的半個月後, 把陸兆嶼的總統房直接訂成了大床房,酒店地址還位於一個特別偏僻的R國小鎮。等陸兆嶼在安若水的導航下趕到酒店的時候,真是直接被驚呆了。

    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可真算是後來都難以見到的表情。也是。安若水那時候想。以陸兆嶼的條件, 恐怕從小到大連什麼是「大床房」都不知道吧, 更別說還真的要住進去了。

    更別說那段時間又正好撞上一年中的旅遊高峰段, 連往日裡最無人問津的總統套房都被訂滿了,小鎮上所有的旅店都人滿為患。眼看著就只剩下兩個選擇、一個結果——要麼選擇再坐三小時車回條件好的都市,要麼在這裡委屈著體驗人生第一次「大床房」, 而不管哪一個選擇,顯然都只有一個結果:安若水被辭退。

    這時候安若水還完全算不上了解陸兆嶼。入職這麼久,他每天都只跟在總助理後面學習,遠遠觀望著大家怎麼「伺候」這個要求又多又奇葩的陸少。每天聽說的傳聞都是:陸兆嶼一個心情不好就會換一個助理,寧肯花大價錢把人趕走,也堅決不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安若水知道這個結果已經板上釘釘,可他依然怕極了被解僱的後果。他焦慮地和前台用雙方都不太理解的英文商量了很久,可不管怎麼請求,卻還是沒有任何解決途徑。如果是後來的安若水,一定能想得出很多辦法,更成熟穩妥地面對問題吧。但當時才剛讀完大一的安若水,卻一時間沒了章法,竟是藉口要出門看看其他的酒店,就這麼讓陸兆嶼一個人留在大廳里,而自己藏在酒店門口花園的角落裡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不管什麼時候回想,那時候又脆弱、又沒有能力,還遇事總是逃避的自己,都叫人十分臉紅與羞恥了。但真正在那個時候,安若水卻只拼命地想著「最後一個證明自己有用的機會也沒了」,被突然的家庭變故與壓力逼迫已久的防線,在這麼一個小小的□□下,終於徹底決堤。

    他用力地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哭出聲音,可還是忍不住哭得聲嘶力竭、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人一生里總是有些這樣的時刻。很多時候並不是眼前的一件小事真的令人無法忍受,而只是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終於沒辦法再抑制下去,所以「突然」地全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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