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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2:34:24 作者: 一繩雲杪
——反正他就是要聽到安若水真心實意吹自己的那句話。
他滿心期待地看著安若水喝醉後布滿紅暈的臉,按捺不住興奮,「快說!」
安若水似乎很是苦惱地皺起了眉,很久才小聲道,「我不喜歡……死亡重金屬。」
陸兆嶼瞬間瞪大了眼睛,急了,「我哪裡就死亡重金屬了?我就只有簽約以前搞過好嗎?」不然哪來的那麼多粉啊。
安若水轉過頭,呆呆地看了他老半天,又皺起了眉,「你打扮的就是。」
陸兆嶼陸小天王,雖然因為奮鬥是為生活(划去)、音樂夢想(划去)的人設所迫,在簽約後就放棄了這個小眾風格,但內心裡還是瘋狂地摯愛這份狂放不羈的音樂種類,在常服和房屋裝修上都特別的中二與視覺系,偶爾還混雜少女卡通風。粉黑皆稱「不洗乾淨眼線就只能動物園國寶區見的霸道男人」。
此時此刻,陸兆嶼已然驚呆了。這還是他認識安若水三年來,第一次聽到了這些「真心話」。他心中沉痛,仿佛一位寵物主人剛剛得知,原來自己在最愛的小布偶貓眼中,就是個表情猥瑣、聲音噁心,還只會「寶貝麼麼噠」的大痴漢。
「我喜歡……其他的音樂。」安若水輕聲道。在陸兆嶼還未回過神以前,他突然低低地哼唱了起來。
幽暗的環境裡,包廂頂上的柔光打在他的白襯衫上。才從學生生活里脫離不久的男孩眉眼低垂,被光線修飾得溫雅而俊秀。
「Strumming my pain with his fingers,
(他用指尖撥動我心苦楚,)
Singing my life with his words.
(用詞曲吟唱我的一生。)*」
他低低唱著,清亮溫潤的聲音仿佛響在耳邊,因為酒醉而帶著一點兒沙啞與鼻音,像是拿了什么小木板一下一下地撩在了人的心裡。
陸兆嶼在心裡低低地罵了一聲,與那雙眼睛對視,看了許久,直到人唱到「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他用歌聲將我溫柔處死。)*」。
陸兆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很久,才目光複雜地低罵了一句,「你之前怎麼從來不唱?」
沒有得到答案。安若水只唱了幾句就睡著了,一頭歪在沙發靠背上,眉眼舒展、嘴角微翹,白皙的臉龐上透出淡淡的粉。陸兆嶼一直發呆似的看著安若水的側臉,好半天才突然回過神來,猛地往後頭一靠,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唇。耳朵的滾燙卻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降下來。
搞什麼啊……一下子這麼乖。還唱歌唱這麼好聽。
已經和安若水工作了三年的陸兆嶼就像是第一次看見他似的,一個人,在其他人喝酒喝到跳夏威夷舞、當事人更是睡到人事不省的酒吧小包廂里,被驚艷得老半天說不出話。
這就是……反差萌麼?
要真只是就這麼醉後唱了兩句就算了,關鍵在於這事之後的第三天,陸兆嶼開始錄製專輯的時候,正和製作人商量這首歌要怎樣更好地留下他之前大熱專輯的特點。
正如他自己之前向安若水分辯的,在一開始只因為愛好和同學搞樂隊的時候,他墜愛的就是視覺系死亡重金屬,莫干西頭五顏六色、骷髏配飾得按箱算,社會得恨不得在胸上紋小豬佩奇。
但簽約了之後,公司和他自己都開始有意識地轉變了風格。17歲正是最少年、青春、無憂無慮的時候,他的首專一發,很快就以一股被譽為「夏季席捲海鹽與柑橘香氣的清新海風」席捲了萎靡的音樂圈。伴隨著當時修圖一下還能營銷神顏的少年臉,陸兆嶼頓時火了一把。
此後他的團隊都在有意識地從清新少年風裡逐漸往大眾流行的燃曲與情情愛愛的慢歌轉變,同時每一專里又會留下幾首和之前類似的風格固粉,如此小心經營,才有了去年的小天王之路。
只是,成就越高,反而越不能隨便按自己喜好來做音樂了。比起那些對外說的「音樂夢想」,其實陸兆嶼本質上更害怕自己會面臨失敗或大量差評,因而這三年的風格都越來越□□起來。
這次請來的製作人是製作出很多極佳作品的國際知名音樂人。按他的意見,是想要在這一單發掘出陸兆嶼更多此前未嘗試過的風格。陸兆嶼卻畏懼於改變的後果。兩人爭執到激烈處,安若水就正好敲門進來送咖啡。兩人自然而然地鼓起眼睛一致問安若水「誰對誰錯?!」。
要是別人,肯定都能看得出來,他倆問這問題才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不過是那麼隨口一問。但以安若水那根腦迴路來說,問題就是問題,必須要老實回答才行。
他把咖啡放下來,看著曲譜輕說了一聲,「那就折衷,」在兩個人還未來得及大喊「這根本折衷不了!」的時候,他按著譜子輕哼了幾聲,在尾音處突然極有技巧性的一轉,「在這裡加上轉音與鼓點。」他用手指在木桌上敲了幾聲極其輕快的節奏,「也可以吧?」
陸兆嶼和製作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安若水被看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嘴角,看著什麼髒東西都沒有的指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抱歉。打擾了。」他轉身要走。
「等等!」陸兆嶼不可思議地問他,「你怎麼……哦,對了,我好像聽林平合說過……你是哪個學校的來著?」
安若水毫無半點「老闆居然和我共事了三年,還不知道我是哪個大學」的委屈,只淡定道,「紐音作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