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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2:24:29 作者: 梅雨季
    她的背後是緩慢落下的太陽,陽光照著她單薄的後背,淺淺的影子從瓷磚一直往白色的牆壁上移動。

    直到太陽完全落下,空氣褪去最後一絲熱度,路漪緊繃的肩膀才鬆弛下來。

    她長嘆一聲,對杜之年頷首道:「有什麼事情再聯繫,我先走了。」

    *

    杜之年送走了路漪,在走廊的窗戶旁里吹了一會風,等昏脹的腦袋徹底清醒過來才轉身回到病房。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病床邊,還未來得及坐下,一雙迷茫的眼睛就撞進了他的視線里。

    沈歸晚剛從麻醉狀態中甦醒,正睜著眼睛看著杜之年。

    杜之年愣了一瞬,連忙坐下來握住他的左手,緊張地問:「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歸晚意識還不太清醒,茫然地盯著杜之年的臉看了好一會,才啞著嗓子說了聲:「對不起。」

    當初杜之年同意自己回去找沈祿時特意交代過,要他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

    可他沒有做到,還平白讓杜之年擔心了。

    沈歸晚臉色蒼白,乾裂的唇紋上殘留著絲絲血跡,說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手也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杜之年從抽屜里翻出棉簽,沾了點水抹在沈歸晚的嘴唇上。

    他潤濕了沈歸晚乾裂的唇,又將沈歸晚冰涼的手貼在臉頰上,輕輕蹭著,「不要道歉,我沒關係,只要你沒事就好。」

    沈歸晚抿了抿唇,舌尖嘗到了一絲微涼的甜味。

    杜之年將沈歸晚的手背捂熱,又捏了捏他手心的肉,「路漪剛剛來過,我讓她先走了。」

    沈歸晚眨了眨眼,指尖微微勾了一下杜之年的手,「杜之年,我喉嚨疼。」

    「腿也疼。」

    麻藥消褪,沈歸晚身上的傷口又開始一陣陣疼起來,除了小腿和喉嚨,剛動過手術的胃裡也沉甸甸的。

    他綿軟無力地說著身體的不適,杜之年趴在床沿輕聲安撫道:「剛做完手術,過幾天就不疼了,醫生說你有點營養不良,要調養一陣子。」

    沈歸晚慢慢挪動身體向杜之年靠過去,喉嚨里哼出幾個模糊音節:「我想吃蘋果。」

    他的動作幅度很小,但蓋在身上的被子在挪動身體時從肩上滑落下來,露出了裹著紗布的脖頸和肩膀。

    杜之年幫沈歸晚重新蓋好被子,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落下一個輕吻,「手術剛做完要禁食,等可以吃東西了給你削。」

    可話音剛落,他就瞧見沈歸晚的眼裡閃過一絲失落,趕緊哄道:「都給你買,要吃什麼樣的?」

    沈歸晚動了動唇,小聲道:「要甜的。」

    他才做完手術,整個人虛弱得使不上力氣,現在細聲細氣地提要求,杜之年恨不得現在把蘋果削好切塊塞進他的嘴裡。

    可手術後身體會陷入極度疲乏的狀態,沈歸晚又做了胃部手術,連水都不能喝,更不要說進食了。

    杜之年摸著他的臉無奈地笑道:「好,喉嚨疼先別說話,不舒服就再睡一會。」

    沈歸晚和杜之年說了一會話又有些支撐不住了,他困得眼皮打架,卻握緊杜之年的手,「那你別走。」

    他不喜歡一個人待在病房裡,也不喜歡醒來只能看見陌生護士在病房裡進進出出卻不與自己交流。

    沈歸晚受夠了那種孤立無助的感覺。

    「不走,在這裡陪你。」杜之年撩開沈歸晚額前的碎發,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晚安。」

    *

    杜之年在病房裡陪了沈歸晚一整夜,清晨時終於熬不住靠在床邊睡著了。

    他枕著沈歸晚的手睡了一會,醒來時正好對上沈歸晚亮晶晶的眼睛。

    沈歸晚不知道看了多久,透亮的眼裡映著杜之年剛睡醒的模樣。

    杜之年趴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手伸進被子裡摸了摸沈歸晚的腰,懶洋洋地問:「怎麼不叫醒我?」

    「想讓你多休息一會。」沈歸晚才做完手術,加上小腿有傷,行動不便躲不開杜之年的騷擾,乾脆安靜躺著讓他摸了一會。

    單人病房寬敞明亮又沒有外人打擾,杜之年趴在沈歸晚身邊眯了一會,才站起身去病房裡的衛生間洗漱。

    他在衛生間裡磨蹭了一會,洗完臉推門出來時剛好碰上認識的護士來給沈歸晚輸液。

    護士怔怔地看著杜之年,問:「杜醫生怎麼在這裡?」

    杜之年關上門,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沈歸晚,「我愛人在這。」

    護士端著醫用托盤的手晃了一下,放在裡面的筆和藥瓶嘩啦作響。

    她愣了一會,又問杜之年:「是之前的約會對象嗎?」

    「是他。」杜之年笑著說,「快去給他輸液吧,還有別的病人在等,別耽誤了。」

    年輕的小護士連聲應下,動作利落地給沈歸晚紮上了新的注射液。

    沈歸晚的右手插著留置針,輸液時搭在被子上,手背上的筋骨微微凸起,自然彎曲的手指纖細修長。

    清晨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卷的睫毛和發梢在光下顫動,漆黑的眼睛裡閃著細碎的光。

    沈歸晚身上病氣縈繞,卻依舊看得出乾淨漂亮的模樣。

    小護士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沈歸晚察覺到她的視線看了過來,被抓包的小姑娘又飛快地低下頭,在床尾的輸液卡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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